是一種心曠神怡的香。
他從小便是聽着領袖的故事長大的。
“領袖真的存在嗎?”
“當然,你見到他時,絕不會錯認。”
“那領袖究竟長什麼樣呢?”
“他可以是任何樣子,但他一定很香。”
“可我是個Beta,也能聞到嘛?”
“當然,因為那是一種心曠神怡的香。”
***
夜晚的城市充斥着各種意想不到的危險,血族們晝伏夜出,除了為了生計而奔波的人類奴隸,其他人類都陷入了沉睡。
午夜的鐘聲敲響。
一位男爵的莊園迎進最後一個客人。
“桃夭之約”正式啟動。
被粉色的絲帶打包着的鐵籠上的鎖扣發出了松動的響動。
籠子裡,一個個或疲憊或恐懼的人類Omega被這聲音驚動。
一個Omega仔細觀察了一番四周,周圍黑蒙蒙的,隐約可見灌木、假山和人工湖,空氣中若有似無地飄過一陣陣玫瑰的花香。
似乎并未出現危險的征兆,于是他大着膽子借着零星的月色察看之前怎麼也撬不開的鎖扣。
他揉揉眼睛,他沒有看錯。
鎖扣,開了。
是有人來救他們了麼?
他激動地用手勢向同伴們比劃着,随即沖出了牢籠。
然而。
他不知道的是。
在他看不清的陰影裡。
血族們伺機而動。
血族們看着這群獵物一哄而散的背影,他們心照不宣地相視兩眼,彼此都露出了看戲般意味深長的笑。
盡情地奔跑吧,小麋鹿們。
***
幾個小時前,将那個膽敢冒充“來日黎明”的男Beta丢下懸崖之後,達烏斯帶着他的血奴投靠了正在舉辦“桃夭之約”的男爵莊園。
國王的軍隊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對他展開有效追捕,想來已經原諒了他之前愚蠢的行為。
想到這件事,他就有些氣憤,三代血族鉑西侯爵也參與了那次站隊,卻隻被國王以降爵處理,而他,卻被這樣對待。這不公平!難道僅僅因為他是個六代血族?
懷着這種不滿,他深夜奔赴七代血族——男爵撒迪的莊園,并趕在最後一刻進入了宴會。
當然,為了感謝男爵的收留,他将他的血奴送給了對方。
此刻,宴會已經開啟了近半小時,達烏斯仍然端坐在正廳,與撒迪男爵叙舊,雖然如今的他像條喪家犬,但他依舊想維系往日貴族的體面。
王後在世時,“桃夭之約”隻會邀請六代及以上的血族,據說王後也會入席,可惜他那時還未出生,沒能趕上。
但如今這種“桃夭之約”他根本不屑參與,自從王後去世的消息傳開後,宴會的寓意就開始逐漸變質,到了如今,更是低俗化。據他所知,有些八、九代血族似乎還對血奴Omega做過那種事。
想起來就感到惡心!
血族怎麼會對一塊蛋糕起心思,真是匪夷所思。
“達烏斯閣下,您難道不想下場玩玩,”七代血族撒迪男爵像個仆人一樣站在達烏斯身側,他極富技巧地搖動着玻璃酒杯中的血色液體,使得其中的香氣變得更為纏綿,“再沒有像您這樣親和的了,您可是這些年來第一個肯賞臉光臨舍下的六代血族。”
血族内部等級制度森嚴,抛開始祖血族不談,一代至三代血族是當之無愧的純血血族,四代至六代次之,而七代之後的血族,能力很弱,壽命也很短,隻有三四百年,且喪失了轉化人類的能力。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一種說法從人類那邊流傳開來:七代之後的血族,可能不是真正的血族……
但這種風聲很快又會如出現時那般驟然地消失。
總之,對于血族而言,六代血族是血統中的風水嶺,如無不可抗力,六代及以上血族活個幾千年不成問題。
自從王後離世,六代及以上血族再未踏足過“桃夭之約”,這個節日慶典也從原來由皇室主辦成了七代以下的末位血族輪流舉辦,随着時間的推移,規格越來越小,也越來越向奇怪的方向發展……
往事不可追,帶着這種遺憾的心情,達烏斯鼻翼翕動,無意識吸入了更多的香氣,突然達烏斯感覺身體有些發熱,似乎打破了他慣常保持的低溫狀态,他站了起來,似乎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什麼氣味?你……對我做了什麼?”
“達烏斯閣下,我……您……意思……”
達烏斯一陣頭暈,他的聽覺被嚴重幹擾,隻能依稀從眼前這張合着的嘴唇中辨認出幾個簡單的字眼,撒迪男爵并沒有撕開僞裝,達烏斯無法從對方那裡得到更多的信息。
很快,達烏斯的視野也開始受到限制,他的眼神已經染上了一層厚重的慌亂,他以為他早就忘了他作為人類時對黑夜的恐懼,但是當他清醒地感知到他的夜視能力開始消失,本來明亮的視野也逐漸爬滿了黑暗時,這種骨子裡的恐懼瞬間死灰複燃。
他被算計了。
從一個人類變成六代血族,他僅僅隻是注射了一針血清,現在他所擁有的東西被一朝收回,居然也顯得那麼簡單……
“居然還能堅持這麼久?不過是個拟血族而已,看來這一批藥劑也不像那位吹得那麼神,”身後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但那些話傳進達烏斯耳中時,已經扭曲成了一段模糊的音節,他再怎麼努力,也别想聽清半個字。
極端的恐懼加劇了新陳代謝,達烏斯再也維持不了站立,他四肢僵硬,砸向地面。
如一條缺水的魚。
渴,很渴,血,給我血!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的心中來來回回打轉的隻有渴和血。
他淪為了一顆棄子。
距離男爵城堡500多米的後花園中,一群穿着統一服飾的人類Omega躲躲藏藏,此時此刻,這些人中的大多數Omega都已親眼目睹同伴的死亡,他們不再對逃生抱有天真的期望,絕望和恐懼使他們中的一部分人開始低低啜泣。
“噓,安靜點,你想害死我們嗎?”幾個人類Omega抱團躲藏在灌木叢中,其中一人狠狠瞪了那個隻會哭還喜歡拖後腿的Omega一眼,他們之前的某個同伴就是為了救這個哭包Omega才會死。
這是一個占地面積大概有50英畝的花園迷宮,為了丈量出這個數據,他們犧牲了很多人。
是的,盡管有人臨時給出按兵不動的指令,但反抗軍還是混了進去。
反抗軍在與血族鬥争的這麼多年,暗号曆經多次演變,他們不能賭這次的行動暗号被血族破譯的風險。
他們的直屬上級曾告誡過他們,如果暗号存在矛盾或古怪,一律按原計劃進行。
因此,在看到那個暗号時,他們并沒有理會,隻不過原本潛伏在村莊中等待接應的那部分人撤了出去。
而冒險混進來的這群人,一個個都視死如歸,行動由原先的救援調整為孤注一擲的刺殺。
***
蘇柳蠱惑了一個混在人類中的血族Alpha作為座駕,來到了男爵莊園。這是血族Omega特有的隐藏天賦技能,任何血族,哪怕是始祖血族,在與他近距離對視十秒及以上,就會有三至十個小時不等的時間被血族Omega精神控制,并願意為他作任何事。
這是小說後期揭開的秘密,也是主角間感情破裂的一大因素。
蘇柳潛入男爵莊園,在血族Alpha的掩護下找到位于莊園中心的城堡,那是一片充滿夢幻色彩的哥特建築群,城堡中央的頂部有一座高塔,便于城堡主人俯瞰整個莊園。
身後的血族Alpha并未切換回人形,似乎為了方便蘇柳能夠随時騎着他離開,在蘇柳轉身的瞬間,這個血族Alpha小心翼翼地嗅着翅膀上殘留的香氣,眼中溢滿了幸福,以及一抹被判無妻徒刑很多年所特有的,淡淡的憂郁。
如果這時,蘇柳回頭,一定會發現,這個明明已經被蠱惑的血族,居然還清醒着!
可惜沒有如果。
宴會廳一片寂靜,隻有幾盞氛圍燈的燭火被風吹得站立不穩。
空氣中殘留着三個不同的血族Alpha的氣息,味道很淡,顯然已經離開有一會。
這種味道令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由于那個設定,血族Omega根本離不開血族Alpha,除非他想活活餓死。
想想他的血族Omega身份如果被那些素了幾百上千年的血族處男發現,他都覺得他的遊戲體驗會從升級流逆轉為恐怖片。
血族Alpha的氣味并不好聞,不同的血族有不同的體味,但唯一不變的,是他們身上,無一例外,都或多或少帶着着一股血腥味。
不對,有一個血族例外。
想到這裡,蘇柳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