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柳看似走遠,其實還能聽到那些人類在背後議論他。
有種到他面前說。
蘇柳冷笑。
青天白日公然露出。
怎麼,難道不是故意露給他看的?
他不能評價嗎?
老李擦擦汗,他不太清楚最近組織高層的變動,畢竟傳遞的信号經常朝令夕改,為此總要犧牲不少人,最新消息稱,組織内部分了兩派,很是混亂。
可是,他能怎麼辦?難道讓他渾渾噩噩地繼續當個得過且過的無知小民,然後不知何時,妻兒就被擄走做血族的血奴?
雖然他們Beta普遍沒有生育能力,但他們也是人,也有感情,也想要一個家。很多像他這樣的Beta,都渴望找個寡居的Omega成立家庭,幫助這些被抛棄的Omega一起将那些失去父親的孩子撫養長大。
老李實在無法裝聾作啞,但他又不想同流合污,所以,反抗軍再差,也是他唯一的選擇。
“前面就是食堂,”老李腳步變得輕快,迎面走來的幾個Omega,一看就是混進來的反抗軍,老李與她們隐晦點頭示意,便又像不認識似的擦肩而過。
這些Omega膀大腰圓,長得粗糙,一看就是練家子。
跟他城裡那些,精挑細選培養起來搞單殺的漂亮血奴不太一樣。
蘇柳滿意地點點頭,他還以為這個世界的Omega都是小美人,想找幾個不起眼的很難,實際上是他一葉障目,狹隘了。
食堂門口擺着一張方桌,一個Beta掌事坐在那裡撥算盤。
“谷掌事,這是我老家的親戚,前幾天跟您提起過,您看,行不行?”老李走上前點頭哈腰,還從腰帶裡摸出碎銀偷偷塞給掌事,“他們中午吃的這頓飯先記在我賬上……掌事,您……”
掌事大概五十多歲,臉上溝壑縱橫,粗看有些憨厚,細看卻全是狡猾,他裝模作樣地掂了掂手中的孝敬,似乎嫌少有些不滿,但他也知道老李這種仆役身上榨不出多少油水。
于是,他斜睨着眼,簡單打量了蘇柳三人幾眼,便放行道,“行吧,但事先說好,人可不是我要招的,出了事你們自己兜着。你們這些人,這個塞幾個,那個塞幾個,莊子都快住不下了。”
蘇柳聽着都笑了,不就是個芝麻官嘛,還替主家作主省起錢來了,凳子坐得太舒服,當自己是主子了嗎?
被谷掌事教育,老李忙點頭稱是。
又拍了他一會兒馬屁,谷掌事得意地翹起了腿,下巴一昂,讓蘇柳幾人進去。
打了飯坐在一個偏遠的角落,劉維桢發出嗤笑。
這個谷掌事不是别人,正是郇若璋從前的上級。
“倚老賣老,出了事還要下屬去擔,反抗軍有這種中層,無怪這幾年被來日黎明那幫雜碎挖走了不少科研人員。”劉維桢拍着筷子小聲憤恨。
老李歎了口氣,“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他上頭有人,是個了不得的高層,據說還是在親王莊園做事,誰敢惹他。”
“親王莊園?”蘇柳疑惑,沒想到漆風泠的地盤居然混入了反抗軍的人,看來鉑西接管的這幾個月,着實讓人鑽了不少空子。
“可不是嘛,還是個管血奴的管事,這個位置很重要,反抗軍也就出了這麼一個厲害人物,組織很器重,”老李并不清楚蘇柳的身份,但肯定不是谷掌事那一派系,既然有上層的人過來,他心中不免有些希望,這時候告起狀來便沒了顧慮。
“沒人管他嗎?這幾次的行動,他應該沒少瞎指揮吧?”畢竟郇若璋暗戳戳挖了不少人回星火之城,蘇柳不信反抗軍那邊沒有風聲。
“怎麼沒有,我們幾個都向組織反映過,老劉還為這事被抓了典範,罰去苦寒之地當炮灰,差點死在外頭。但組織那邊的高層怎麼說?說我們有證據就擺出證據,沒有那這就是誣告,讓我們聽從上級安排,不要跨級上報。最重要的是,要擺清楚自己的位置,是金子總會發光,沒本事還事那麼多,不想幹就滾,組織不歡迎我們這種刺頭。”老李氣得發抖。
“是啊,還找我們談話,說我們之所以待在現在這個位置,就是因為能力不夠,組織也在暗中觀察我們,如果我們足夠優秀,一定會得到重用,格局要放大,總是造謠上級怎麼能行?”劉維桢咽下一句髒話,往嘴裡扒了一大口飯。
“……,”谷掌事這個老東西,不會是“來日黎明”派來的卧底吧?蘇柳嘴角一抽,“他在這次行動中到底起什麼作用?”
“他坐在那裡當個吉祥物賺賺錢,我們都阿彌陀佛了,要是指手畫腳,傳錯指令,我們又得死很多人,他這裡有問題,”老李指指腦門。
蘇柳無語極了,傳個指令還能傳錯,就這智商,真的還适合工作?
“他是親王莊園那個管事的親戚?”蘇柳遲疑道。
“那倒不是,”老李歎了口氣,心很累。
劉維桢補充道,“就是因為不是,我們說的話才沒人信。誰知道那個高層是不是腦子被門夾了,莫名其妙很器重他,說他老當益壯,上層很支持他的工作,讓他放手去做,别理我們這些沒格局的刁民。”
蘇柳笑出聲。
到底是誰沒格局?
誰沒格局就讓誰下底層來工作,看看到底怎麼個沒格局法。
老李積壓已久的憤懑此刻傾瀉而出,“還敢大言不慚說我們是格局小的刁民?刁他的民嗎?讓他親自下來幹幹,看他上頭壓着一個蠢貨,還要被逼着去送死,難不難受?”
劉維桢面露嘲諷,“他們高高在上看到的都是粉飾的美好,當然格局大,我們都是山腳下、雲霧裡的垃圾,格局怎麼大得了?”
組織内部的蛀蟲很多啊,蘇柳咋舌,怪不得他當初動員劉維桢和郇若璋挖人時,兩人立刻就接收了組織内部有卧底這件事,原來症結在這兒。
真是離譜。
反抗軍聯盟可是這個世界唯一的星火,沒想到這麼不堪一擊。
怪不得原書中被“女主”不費吹飛之力剿滅,決戰那日,那些被鎮壓的高層比“來日黎明”那個弄風作雨的反派組織還要沒骨氣,在男主眼裡也不過是一群打着救世旗号卻心懷鬼胎的烏合之衆。
讀者們更是沒有一個,為這個組織的覆滅流一滴眼淚。
隻是……
可惜了這些鐵骨铮铮的配角。
難怪按照原書走向,郇若璋犧牲後,劉維桢似乎覺得人生無望,憑着心中最後一點信念和孤勇,主動同化成類血族,編織屬于他的,混着血淚和悲憫的天命。
——天命,天命,天命我死,我不得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