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他獲得了拯救。
畢竟這樣的世道,跟那些到處撒尿圈地盤的Alpha相比,Beta确實像個無欲無求的聖父,半年前,一個同李安一起要飯的Omega,就被一個路過的女Beta接走領養。
那天晚上,李安躺在散發着陽光氣息的被子裡,默默流着眼淚。
“……我那時感動極了,咬着牙發誓,我将來一定會贍養養父,讓他能夠體面又風光地離開人世。可惜……”說着這裡,李安憤恨起來,“他趁我熟睡,居然将我閹了。還給我注射了Omega信息素,用了兩個月的時間,把我僞裝成Omega丢進了一個陰森的地下牢房裡。”
“他威脅我,如果不能從隔壁牢房中那位女Omega身上學到點什麼,就讓我餓死在那裡。”
沒人比一個七歲的流浪兒更懂饑餓的感覺,為此,李安,不,那時候他沒有名字,有的人叫他小乞丐,有人喊他“喂,那個髒娃”,那時的他,哪怕是為了一塊劣質的糕點,也可以不顧一切。
一開始計劃并不順利。
他并不知道隔壁牢房住着誰。
那個女Omega一聲不吭,如果不仔細去聽,就像隔壁,隻是一間空房一樣。
第一天,他又跑又跳,努力發出聲音,想要吸引她的注意。
甚至跳起來去看兩個牢房之間,唯一相通的那扇小小的鐵欄窗。
但他還小,營養不良太矮了,再加上地下光線又暗,他哪怕跳起來也什麼都看不到。
中午時分,那個為他遮風擋雨,卻也讓他不見天日的Beta果然沒有給他送飯,送飯的人隻在他隔壁的牢房門口停留了一小會兒,就又溜溜哒哒地離開。
他焦急地拍打着鐵門,直到過了很久很久,也沒有人給他送飯。
那是第一天的晚上。
他抱着膝無助地哭泣。
“喂,那個小孩,别哭了,包子吃不吃?”那個女Omega突然出聲道。
随後一個掰成兩瓣的包子,從窗縫中扔了過來。
他之前又跑又跳,又喊又罵,他的獄友都沒有理他,現在他隻是掉了幾滴眼淚,對方居然就心軟了?李安覺得真不可思議。
于是,之後的幾天,他都開始賣慘。
也獲得了更多的食物。
“喂,小孩,你找一找這個房間的東北角,是不是寫着一個字。”
“什麼字?”他好奇地翻開發臭腐爛的牆角,那裡沒有字,隻有幾個不深不淺的劃痕。
也許是因為他不識字,所以不清楚那些劃痕代表着什麼。
後來他認字之後,才知道,那确實隻是一些無意義的劃痕。
“沒見到字,”他那時說。
“是一個安字,”那個女Omega肯定地說。
“哪個安?”他不明所以。
“平安的安,”女Omega似乎意識到他不認識字,有些安慰地說,“等你出去,你找人問問,就說平安的安,是哪個安,一定會有人告訴你。”
平安的安?
“這個牢房,還有别人呆過?”他有些不确定地問。
“是個跟你年紀差不多的Omega,”她輕輕歎息,“小孩子不可以盜竊哦。”
“……,”原來他的罪名是盜竊,他現在才知道。
他不屑地“切”了一聲,就算他進來前并沒盜竊,但他從前确實做過類似的事,也不算冤枉了他,不過,他并不認為自己有錯。
如果餓得快要死了,從别人的挎包中偷一個包子都算有罪,那他罪無可恕,處死他好了。
倘若能在死前,讓他吃飽上路,那他願意被判死刑,即刻處死。
他嘴角一扯,心情有些郁悶,便在這個狹小的牢房裡走來走去。
也因此,他看到了一塊熟悉的手帕。
是那個半年前被女Beta帶走的那個Omega的手帕。
據說那塊手帕,是他媽媽留給他的唯一念想,那個Omega從不離手。
……可是,他不是,應該,去享福了嘛?
蒼天啊,這是什麼世道?
為什麼?!
他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起來。
把那個女Omega都吓得不敢睡覺,同他說了一宿的話,似乎怕他輕生。
在交談當中,他了解到女Omega姓李,是反抗軍中的一員。
在他編造的謊言中,李姓Omega以為他也是個Omega,又很同情他的遭遇,便将畢生絕學都教給了他。
也是從那天之後。
有人開始給他送飯。
他終于知道那個Beta,讓他學的技能,是什麼了。
一個月後。
他出師了。
那個救他于水火,又棄他于黑暗的Beta,親自過來,将他接走。
後來……他沒有再見過那個女Omega,哪怕他是那麼真心實意地,想要救她。
哪怕,傾盡所有。
“我跟那些血族或人類不一樣,加入來日黎明并不是為了什麼可笑的黎明,我隻是想要這世道因我而更加混亂,那樣,我才會覺得,别人跟我一樣痛苦。”
李安凄然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