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啊,我自己打工有一小筆錢,等太陽起來了,我們就去買票,坐車到别的地方去。”
“等到了别的地方,找個住處,安頓下來,再去找份工作,以後的日子,我們兩個也能過得很好。”
“過幾個月,我去上大學,你就一個人待在租的地方,每天下了課,我就回來陪你,至少,這生活也不算太孤單。”
“本來還想着住進宿舍,說不定還能認識一些新朋友……”
“可惜啊,我還是放不下她。”
何月折在貓包裡,被紀小高抱着放在膝蓋上。
夜晚涼爽的風吹來樹木的清香,叽叽喳喳的蟲鳴聲讓沉默顯得不再那麼沉重。
“哎,紀小高啊紀小高,你真笨,真笨。”
“……”
“……”
“……”
“紀小高,你今天做了這麼件大錯事,她畢竟是你的小姨,就算、就算有什麼事,你也不該這麼強硬地和她吵。”
“喵。”
“而且,她養了你這麼多年,你、你再怎麼也不應該這樣的,她、她聽到你那樣說,肯定會很傷心……”
“……”
“紀小高,紀小高,”紀小高念叨着自己的名字,“别人不說的事情,難道你就不能自己想明白嗎?”
“她含辛茹苦地拉扯你長大,難道是想聽你和她吵架的嗎?”
“她那麼愛你,那麼細心地照顧你,你難道就這樣因為賭氣要從她身邊逃跑了嗎?”
“紀小高,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一個懦弱膽小、擔不起事的人了?”
“可是……”
“喵。”
“她要是真的覺得我是個累贅呢?”
何月折聽見淚水啪嗒啪嗒落在貓包上的聲音,随後貓包被抱緊,布料摩擦的聲音好像要着火。
“小黑……”紀小高哽咽着,她吸溜了下鼻涕,“她、她要是真的覺得我是個累贅呢……?”
“要、要是對她來說,我、我真的是、是個累贅呢……?”
“我、我不想、想成為她的、累贅……我、我也想、想幫她……想讓她、開、開心起來……”
“可、可是……可是怎麼,我、我怎麼、怎麼也……她、她為什麼……”
“我、我看見她、她哭……看、看見她傷、傷害自己……我、我知道她、她買了很多假發……我、我……我……”
“我什麼也、也做不了……我、我隻能看、看着她……好、好難過地、地哭……”
“我想、想抱抱她……但她、她哭……哭得淚、淚水幾乎要、要淹沒、我……我、讓我呼吸、不、了……”
“她、難過……我、也、難過……”
“但我、我幫、幫不了、她……我、我……我……”
“……”
“……”
“……”
“不、不行,我得回去和小姨說清楚,這件事錯在我,我應該找到更好的解決方法的!”
貓包被拎起。
“小黑,抱歉啊,可能要晚點才能走了,”紀小高跑了起來,“我不能讓這次吵架把我和小姨的關系拉遠了。”
“我一定要解決這個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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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走進老舊的樓房,有些跑調的尖銳琴聲伴随着輕聲的哼唱出現。
“小姨!小姨,我回來啦!!”紀小高欣喜地喊道。
一樓。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小姨?小姨,你是不是生我的氣啦?我知道錯了,我這不是回來認錯了嘛!”
“小姑娘,大晚上的吵什麼啊!”
“不好意思啊大娘,我小聲一點!”
二樓。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小姨你聽見我說話了嗎,我順路給你帶了你最喜歡吃的那家蛋糕,你就原諒我吧?”
三樓。
“哒,哒,哒哒哒哒……”
“小姨,我馬上就到家啦,你就等着吃蛋糕吧!”
四樓。
“哒,哒,哒……”
琴聲越來越大,哼唱聲卻越來越小。
紀小高滿臉欣喜地越過碎掉的滿地玻璃門,提着蛋糕叫道:“小姨,快來吃蛋糕——”
“小姨?!!!!!”
卻隻見接待台的下方,血泊之中,女人身上穿着一件剪裁極好、用料極好的魚尾裙,半倚在台子邊緣,手指在一個七彩色的玩具鋼琴上輕巧地點按着。
碧綠色的魚尾裙襯得女人的皮膚愈發的蒼白,蒼白的指尖微微顫抖,琴音卻堅定。
“小姨,小姨,你怎麼了,怎麼流了這麼多血?!!!”貓包被放在一邊的長椅上,紀小高沖了上去。
她從接待台下的醫療箱裡拿出繃帶和酒精,看來看去,卻發現小姨的身上全是傷口,全是傷口,讓她幾乎第一時間不知道該先包紮哪裡。
“小姨,小姨你還醒着嗎?!等等,我、我先打個120,小姨你再撐一會,就一會,醫院離這裡很近的,她們肯定很快就能過來的!!”
紀小高用棉簽輕輕地沾了酒精,擦在女人的傷口上,再用綁帶按壓在上面。
“嘶……小……高……?”
“小姨,是我,是我!”紀小高激動,“太好了,你、你還醒着……”
“走……”
“小姨?你、你說什麼呀?”
“走……”
“小姨,我、我都說過啦,我不走,這件事确實是我做錯了,我來給你道歉,對不起,小……”
“走……!!!”
“小姨,你還在生我的氣嗎,生、生氣對身體不好哦……”
“你……走……走!!!”
“……”
女人的力氣不大,卻把紀小高推開了。
“小姨,等到醫院了,等你的傷好了,我們再說這些,好嗎?”紀小高着急,“現在,現在我們先把傷口好好包一下……”
“紀小高……”女人的聲音虛弱,她的目光飄到了黑貓身上,“你走吧,這裡不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