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鮮血噴濺在顔妤的臉上。
他臉上還凝固着前一秒想要耍寶的表情,眼神卻迅速黯淡下去,身體如同破敗的玩偶般軟倒。
“原來……被捅……是這樣的感覺……”他喃喃着,最後一個字消散在風裡。
“陸師兄!!!”白雪薇目眦欲裂,心神劇震,勉強維持的冰牆瞬間布滿裂痕。
“明軒!”江星想去救援,但更多的孽鬼如潮水般湧來,将她死死纏住。
那些扭曲的肢體、哀嚎的面孔,帶着刺骨的惡意撕扯着她的靈力。
笛音漸漸停止了。
一隻巨大的、由無數怨念組成的怨妖巨掌狠狠拍下,冰牆徹底粉碎。
白雪薇首當其沖,被那蘊含萬鈞怨力的巨掌拍中。
她嬌小的身軀如同斷線的風筝般飛出,重重砸在冰冷的滄溟鼎壁上,發出令人心碎的悶響。
鮮血從她口鼻中汩汩湧出,她努力睜大眼睛似乎想看清什麼,瞳孔卻已開始渙散。
“師……師尊……說的故事……原來……原來有這麼痛啊……”帶着孩童般的迷茫與不甘,她最後的氣息徹底消散。
“雪薇!!”顔妤的心如墜冰窟,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不對啊!這一切都錯了!
她瘋狂催動劍氣,清冷的劍光在怨孽的洪流中左沖右突,試圖殺向江星的方向。
阿霁早已不顧一切地沖到了顔妤身邊,他的符箓化作一道道燃燒了本源精血的熾烈火焰,暫時逼退了撲向顔妤的邪物。
他臉色慘白如紙,嘴角溢出鮮血,“顔妤!你走!快走啊!”
他嘶吼着,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幾乎要灼燒起來的決絕與……情愫。
一道由無數鬼臉組成的暗刃,悄無聲息地穿透了他倉促構築的火牆,狠狠斬在他的後心。
阿霁身體猛地一僵,符紙從他無力的手中飄落,在風中燃燒成灰燼。
他回頭,深深看了顔妤最後一眼。
那眼神複雜得難以言喻,有未竟的遺憾,有釋然的解脫,最終化為一片沉寂的黑暗。
“阿霁!!!”顔妤的悲鳴被怨鬼的尖嘯吞沒。
等一下,暫停一下,這劇本是不是不太對啊!
“師妹,快走!”向來少言寡語的許林琅舉着刀割破手臂,吸引了大部分怨妖孽鬼,為同伴争取生機。
“妤妤!”江星的聲音傳來,帶着罕見的顫抖。
她周身星芒黯淡,已是強弩之末,卻依然奮力殺到顔妤身邊,用盡最後的力量将撲向顔妤的幾隻孽鬼震開。
她的肩膀被一隻怨妖的骨爪死死扣住,傷口處深可見骨,鮮血染紅了她素白的衣衫。
“快跑……活下去……”江星看着顔妤,眼神溫柔而堅定,如同姐姐最後的囑托。
然而更多的怨妖孽鬼從四面八方奔來,如同來自地獄的荊棘,瞬間将她纖細的身影徹底淹沒。
那點微弱的星芒如同風中殘燭,閃爍了一下以後,徹底熄滅。
連一聲痛呼都來不及發出,隻有被撕裂的衣袂碎片和點點血珠,無聲地飄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眼睜睜看着同伴一個個倒下,陸明軒的嬉笑、白雪薇的活潑、阿霁的沉默、許林琅的可靠、江星的守護……
所有的聲音和畫面都化作利刃,狠狠刺入她的心髒。
整個世界仿佛在顔妤眼前崩塌、褪色。
隻剩下她一人。
她孤零零地站在屍橫遍野的柳府後院中央。
腳下是粘稠冰冷的血泊,倒映着灰蒙蒙、充滿死氣的天空。
陸明軒、白雪薇、阿霁、許林琅、江星……
他們的身體漸漸冰冷,被蔓延過來的怨孽黑氣纏繞、吞噬,如同沉入無底的泥沼。
曾經鮮活的生命,如今隻是這巨大墳場中微不足道的幾具殘骸。
濃得化不開的絕望如同實質的潮水,淹沒了顔妤最後的神智。
她體内的靈力在極緻的悲恸與憤怒中失控般沸騰、燃燒,碎星劍發出前所未有的、近乎悲鳴的顫音。
她擡起頭,望向那散發着不祥幽光的滄溟鼎,望向那幽靈“柳夢然”空洞的眼眸。
沒有怒吼,沒有眼淚。
隻有一片死寂的冰冷,比這怨境最深沉的黑暗還要刺骨。
她動了。
身影化作一道燃燒着生命本源、決絕到極緻的流光,義無反顧地撞向那口吞噬了無數生命、象征着永恒絕望的滄溟鼎。
劍尖所指,是她所有同伴消逝的方向。
“一起……消失吧。”
轟!!!
無法形容的爆炸席卷了一切。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柳府、吞噬了槐樹、吞噬了幽靈、吞噬了所有的屍體和血迹……
也吞噬了顔妤那最後一點燃燒殆盡的生命之火。
光芒散去。
柳府後院,空無一物。
隻有那棵枯死的老槐樹,在死寂的微風中,落下了最後一片焦黑的葉子。
地上連一絲血迹都未曾留下。
仿佛從未有人來過,從未有人戰鬥,從未有人……存在過。
千年怨境,重歸死寂。
隻有無邊的黑暗與冰冷,永恒地籠罩着這片被遺忘的、名為白清鎮的巨大墳茔。
所有的犧牲、掙紮、情愫與不甘,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便徹底沉沒于永恒的虛無之中。
微風漸起。
“這場戲,柳小姐可還滿意?”
“顔姑娘,你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