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罷出來時,福王正安靜坐着喝茶,一看到她,咚得一聲擱下茶杯,站起身說道:“王府裡,走走。”
“好啊。”傅錦點頭,“這一覺睡得筋骨松軟,走走挺好。”
他在前,傅錦在後,幾個大丫頭簇擁着,又有一衆婆子小丫頭跟随,一行人向外而來。
出了寝殿往西,王爺扭頭對她說道:“早起,向東,午後,向西。”
“向東是祠堂和花園,早起都看過了,王爺的意思是,這會兒去西邊瞧瞧,對嗎?”傅錦問道。
他點了點頭,徑直往前,傅錦跟着他穿過角門,是一所小院子,他指了指說道:“書齋。”
“此處僻靜,确實是讀書的好地方。”傅錦立在院中觀瞧,正房三間明堂,門楣上挂着匾額,悅心齋,兩側耳房掩在暗影中,躲避着夏日驕陽,東西廂房小一些,南面是向外的穿堂,回廊下梁柱隻上清漆不添彩畫,十分素淨,庭中數竿綠竹,更添清幽。
本想靠近瞧瞧,王爺已邁步穿過西北角的小門,站在門外朝她招手,過去時就見小門外正對着一所院子,朱色院門緊閉,門匾上兩個大字,瀾院。
“原來這裡就是王爺住的地方,離寝殿果真不遠。”傅錦笑道。
他點點頭,竟轉身折返,又回到悅心齋的院子裡。
“怎麼?王爺不請我進瀾院裡瞧瞧?”傅錦有意打趣。
他搖搖頭:“不請。”
傅錦笑笑,對身邊跟着的人說道:“磐兒也是這般,但凡有了好吃的好玩的,護得可緊了,别說是分給别人些,看都不讓看。”
幾個丫頭笑起來,夏至道:“王爺對自己的院子護得這麼緊,倒讓奴婢十分好奇,難道裡面全是好吃的好玩的?”
衆人又笑,一位年長些的婆子笑道:“其實我們都沒進去過,因為瀾院裡守門的婆子,我們都叫她闫婆,闫婆那個人很兇,蠻不講理,她隻許幾個人進出,侍奉茶飯的珍珠,侍奉衣寝的綠玉,她自己管着灑掃,還有就是柳媽媽,其餘人都不許進去。”
“這位闫婆忠于職守,倒是難得。”傅錦誇贊道。
“忠心是忠心,就是太兇悍,王爺有些怕她。”另一個婆子道。
“不怕。”王爺回過頭,固執看着。
“是呢。”傅錦笑笑,“沒有主子怕奴才的道理。”
王爺大聲說是,婆子忙道:“是老奴多嘴了,請王妃恕罪。”
“不過是閑話家常,什麼罪不罪的。”傅錦輕描淡寫。
說着話過了南面穿堂,繞過影壁出垂花門,乃是平樂堂。
平樂堂應是王爺會見外客之所,可福王性癡,是以隻是擺設。
平樂堂外就是銀安殿,殿宇闊大雄壯,規制與京中衆王府一般無二。
銀安殿兩側為屬官值房,左文右武,文有長史官醫官各位司官等衆多官吏,武有儀衛司指揮使和手下數名武官,統領着八百府兵,一切都是依例建制,并未因福王性癡而有所減慢。
聽說皇上生怕遭人非議,對先帝這位親子不敢有絲毫虧待,甚至處處優厚常常安撫,福王府進項大開銷小,應是如我所料,富得流油。
傅錦想着,沖福王展顔一笑。
福王看看她,又回頭看一眼聞訊聚集而來的文武官員,皺着眉頭大聲說道:“不見。”
一位婆子忙忙過去,跟領頭的官員低聲說幾句什麼,那人揮揮手,衆人領命,各自退回值房裡去了。
傅錦又沖着他笑:“正好,我也不想見。”
福王抿了唇,帶着她在銀安殿兩側走走瞧瞧,儀衛司訓練兵馬用的校場和馬場,藏書兼外書房的隽清閣,隽清閣前有一處小園子,曲水環廊亭台池塘分外精巧,傅錦正逛得累了,就到亭子裡坐着喂魚。
正興起時,柳媽媽匆匆而來,來到她面前抹着額頭細汗說道:“原來逛到這裡來了,讓奴婢好一通找,追着趕着,可算是找到了。”
“王爺帶着我來的。”傅錦指指對面坐着的福王,他正定定望着池塘,也許是在看魚。
“亂了,都亂了。”柳媽媽無奈道,“本想着王妃上午太過疲累,下午好生歇息,明日見見府裡各位掌事,後日再來二門外,見過各位大人,王爺這麼一來,可都亂了套了。”
“不過是次序颠倒一下。”傅錦笑笑,“反正我九日内出不了王府,慢慢來就是。”
“也是。”柳媽媽籲一口氣,“是老奴太心急了,總想讓王妃盡快明了咱們府裡的一切。”
“都不急。”傅錦又道,“就算九日後能出王府,也離不了東都城。”
柳媽媽說聲也是,再想說什麼,怕勾得王妃想念娘家,指一指王爺岔開了話題,笑說道:“他今日是怎麼了?分外得有主意?”
福王收回目光看着她,緩慢開口道:“明日西苑,後日邙山,看牡丹花。”
傅錦心中一喜,這可太好了,我是新嫁娘,不好提非分要求,可他是個孩子,他能啊。
你既打定了主意,可别改啊,如果柳媽媽不同意,你就學磐兒,一哭二鬧三上吊,不達目的不罷休。
她期冀看着福王。
“可是,王爺王妃大婚未過九日,不能到處亂跑,這是全天下都得守的規矩。”柳媽媽忙道。
“看牡丹花。”福王執拗看着她。
“如果不守規矩,王爺和王妃以後的日子會不順遂。”柳媽媽講道理不行,就吓唬加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