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王妃特意吩咐,今日的晚膳分外豐盛,冬雪一邊為王爺布菜,一邊暗中觀察,跟前些日子一樣,依然吃得很香,不過不若平日那般面無表情,唇角翹着,含着笑似的。
飯後悄悄對王妃說:“今日王爺分外高興,一副想笑的模樣。”
“小孩子嘛,吃到好吃的,能不高興嗎?”王妃看着王爺,“今夜裡飯菜可口,我也吃得很高興。”
“還從未見王爺笑過。”冬雪說道。
是啊,傅錦心想,也許他根本就不會笑。
喝着荷葉茶假裝自言自語:“有這麼一首詩,專寫荷葉,田田抗朝陽,節節卧春水,平鋪亂荷葉,屢動報魚子。”
他擱下茶杯,抿唇看着她。
“你不愛說話,那我帶着你讀詩吧,容易上口,學會讀詩了,再教你唱曲。可好?”傅錦笑着問他。
他嘴唇動了動,突又抿得緊了。
“害臊?”她想了想,“那就等你與我更熟一些再說。”
他點了點頭。
傅錦失笑:“我們兩個每日裡出去遊逛,還一起混過人家的花宴,應該很熟了才是。這樣吧,既然不願讀詩,咱們寫字,可好?”
他又點了點頭。
揚聲吩咐春蘭侍奉筆墨,執筆寫下剛才的荷葉詩,看看自己的字,又看看他,帶着幾分得意道:“怎麼樣?我的字還行吧?打小被祖母打着手闆練出來的。”
“字好看。”他認真說道。
傅錦笑出聲來,将筆遞給他:“王爺寫來我瞧瞧。”
他認真寫了起來,她在旁看着,筆畫簡單的字寫得還算整齊,稍微複雜一些就歪歪扭扭,一首詩寫下來,有的字大有的字小,與磐兒剛啟蒙時一般水平。
如此文雅的一個人,如此好看的一張臉,如此修長的一雙手,竟寫出這樣的一幅字,她歎着氣自語道:“都是這雙手來執筆,畫的那樣好,卻寫的這樣差,真是奇怪,難道是寫得太少畫得太多?”
他面無表情。
“這樣好了。”傅錦琢磨着,“咱們再寫一篇,愛蓮盡愛花,而我獨愛葉,水仙翦圓碧,萬柄相倚疊……”
“不寫。”他打斷她,又是一臉執拗。
“寫煩了?還是覺得丢人了?”她看着他笑。
“看花去。”他說道。
傅錦一愣,指一指外面:“天色都黑透了,怎麼看花?明日再看。”
“滿月。”他牽起她衣袖。
“今日十五嗎?”傅錦笑問着,随着他向外。
滿園清輝,花朵染了月色晶瑩剔透,傅錦笑道:“果真别有一番意趣。”
繞園一圈來到湖邊,湖面波光粼粼,她起了月下蕩舟之興,剛要吩咐人準備,他卻拐了個彎,疾步跑到秋千架旁,回頭看她一眼,猛得站了上去。
愣神間,他已蕩了起來,輕巧得越蕩越高,幾乎要超出夾道的高牆。
她仰臉看着,心中贊歎不已,太厲害了。
突聽啊的一聲,柳媽媽聞訊而來,她揪着胸前的衣襟,不住口得喊着:“王爺,危險,王爺,快下來,阿衡啊,你要吓死我了,快下來……”
喊着喊着聲音裡已帶了哭腔,傅錦忙道:“别喊了,你再吓着他,吓着了可就真的摔下來了。”
柳媽媽的喊聲戛然而止,她指着飛蕩在空中的秋千,惶急看着傅錦。
“蕩夠了就下來了。”傅錦說道,“看這樣子,王爺乃是個中高手,不用怕。”
“他何時學會的?”柳媽媽小聲說道,“他分明關在瀾院中足不出戶。”
傅錦一笑,夜裡趁着大人熟睡,偷偷溜出來玩耍,許多孩子都這樣。
他蕩得盡興,漸漸慢了下來,晃悠悠蕩得低了,跳下來看着她。
“怎麼?讓我上去?”傅錦搖頭,“我可不敢。”
他甩袖子拂幾拂秋千凳,示意她坐上去。
剛坐穩,他便賣力推了起來,到最後竟然跑着将她高舉過頭頂,她吓得哇哇哇大聲喊叫起來,幾個丫頭驚得齊聲叫嚷,秋月最為冷靜,大喊一聲夏至,夏至回過神,沖過去一把将福王推到一旁,幾個人緊張看着秋千由高到低,停住時傅錦漲紅着臉看過去,他正看着她,唇角上翹,雙眸中分明含着笑意。
傅錦指着他,咬牙片刻又笑了:“還沒有蕩得這樣高過,真是過瘾。”
他一聽拔腳又要過來,她忙忙站起,離秋千架遠遠的,掩唇打個哈欠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困得厲害,咱們改日再來玩耍。”
次日一早天空陰雲密布,早膳後下起雨來,将二人困在房中。
傅錦便帶他寫字,拿起筆想了想道:“昨夜裡月色奇美,就寫帶月的詩吧,昨日那首對你來說有些難,寫個簡單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她拿出教磐兒寫字的耐心,慢慢得邊讀邊寫,寫完了将筆遞過去,卻沒有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