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趁着天色還亮,對柳媽媽說道:“讓所有掌事到平樂堂前庭院中來,我有話對他們說。”
柳媽媽說聲可是,傅錦擺手道:“去吧。”
不大的功夫,人來齊了,傅錦站在廊下,幾名掌事立在院中。
傅錦掃了一眼,堂堂王府,掌事竟沒有她的娘家,齊國公府人多。
“所有人都來了嗎?”傅錦看向柳媽媽。
“都來了。”柳媽媽回道,“其實,闫婆算是瀾院的掌事,可她不肯來。”
“無妨。”傅錦微微颔首,聲音擡高一些,對着衆人說道:“各位請從左到右挨個說,我也好知道你們分别是掌管什麼的。”
一共七位,有男有女,分别管着賬房,庫房,采買,廚房,車轎馬匹,灑掃雜務,花草樹木。
“衣寝誰管?”傅錦問道。
“是老奴。”柳媽媽道。
“燈燭誰管?”傅錦又問。
“也是老奴。”柳媽媽道。
“女紅工匠這些呢?”傅錦接着問。
“還是老奴。”柳媽媽道
“珠寶器物呢?”傅錦眉頭微蹙。
“都是老奴。”柳媽媽帶着些微窘迫道,“王府裡事務少,沒人管的都是老奴來管。”
“那麼,管事呢?誰是管事?”傅錦看着她。
“沒有管事。”柳媽媽說道。
也就是說,柳媽媽就是管事,這點她早就知道,今日不過是順口一問,想聽聽她如何說,看來她隻有管事的權,沒有管事的名。
她管着這麼多,是因為忠心,替王府省錢?還是掌控欲強,為了攬權?又或者,她在徇私?
默然記住各人的姓氏職責,說了幾句勉慰的話,對賬房道:“明日一早,把前年、去年和今年的賬本拿來給我看。”
賬房瞥一眼柳媽媽,見柳媽媽面無表情不置一詞,遲疑着說一聲遵命。
“我看完賬本後再去庫房裡瞧瞧。”傅錦道。
庫房掌事痛快說一聲是,傅錦又道:“其餘人各司其職,等我想起來的時候,再找你們問話。”
衆人齊齊稱是。
傅錦擺擺手,搭了夏至手臂,轉身繞過回廊,徑直向裡。
次日早膳後,賬房從二門外遞了賬本進來,隻有薄薄的幾本。
“就這些?”傅錦詫異道。
“就這些。”夏至道,“李先生說了,咱們王府人少,開銷周轉少,是以賬本不多。”
傅錦嗯了一聲,說道:“擱着吧,你們幾個在外面守着。”
夏至自去外面傳話,她獨自坐在桌前翻開了賬本。
先翻開今年的銀兩支出,翻到最後一頁,一看之下不由倒抽一口氣。
這麼多銀子?為何會有這麼多?
她掩上賬本壓抑着呼吸心跳,可怎麼也壓制不住。
站起來看一眼緊閉的房門,兩手捂着嘴,原地跳了幾下,依然是全身發熱心跳如鼓,跑回卧房撲在榻上臉埋進枕間,啊啊啊叫了幾聲,兩手猛捶幾下枕頭,這才覺得冷靜了些。
站起來輕咳一聲,整理好發髻和衣裳,一本正經走了出來,坐在桌前繼續翻看賬本。
看着看着就覺不對,田産呢?福王府為何沒有田産?
難道是單獨有賬冊?賬房給漏了?
“夏至,去請柳媽媽來。”傅錦吩咐。
“柳媽媽早來了,一直在外面候着,說是随時等候王妃召喚呢。”夏至話裡有話。
傅錦一愣,随即明白過來,柳媽媽是王府裡實際的管事,不是主人勝似主人,她早早過來候着,也許是等着自己發問,也許是心裡有鬼,不由慶幸自己謹慎,剛才沒有激動出聲,不至于被人看了笑話。
她幾次深呼吸,沉穩了心情,吩咐道:“請她進來。”
看柳媽媽走進,傅錦說一聲請坐,喚春蘭倒茶。
喝幾口茶潤一潤喉,說道:“我剛剛看賬本,沒有看到田産,是怎麼回事?”
“咱們王府沒有田産。”柳媽媽忙道,“貞太妃冊封美人時,本是有田産的,太妃為此特意上奏,說自己體弱王爺年幼,無心打理田産,請求皇上收回,皇上便命宗正司代管,每年的收成折成銀子去掉開銷,立冬時送到王府裡來。”
傅錦哦了一聲:“那麼,王府裡糧油肉菜果子草料這些,都是拿銀子去買嗎?”
柳媽媽說一聲是,又道:“所以咱們王府這些方面開銷會大一些,好在人少攤子小,每年進項不少。”
何止是不少?傅錦心想,京中王府與公侯之家,除去那些位高權重和手握肥差的,一年下來若能收支平衡就很滿意,若是略有盈餘,那就是殷實之家。像福王府這種,沒有權勢沒有肥差,卻每年都能有一大筆銀子進賬,實不多見。
看來确如柳媽媽所言,人少攤子小,又沒有那些臉面上的靡費開銷,才會有如今的局面。
“這些銀子,都放在何處?”傅錦問道。
柳媽媽遲疑片刻,方道:“銀子嘛,自然是放在咱們王府的銀庫裡。”
“銀庫又在何處?”傅錦又問。
“這個。”柳媽媽搓着手,咬一下唇下了決心,斬釘截鐵說道:“關于銀庫之事,老奴暫時還不能告訴王妃,請王妃恕罪。”
傅錦挑眉看着她,柳媽媽猛得站起身:“府中還有一堆雜事等着老奴,老奴先告退了。”
說罷看也不看傅錦,竟然頭也不回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