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來已近午時,傅錦酒意未消,額角隐隐作痛,兩眼也有些發漲,閉着眼喚聲來人,伸出手臂吩咐道:“扶我起來。”
有人捉住她的手将她扶起,在她身後塞了一隻迎枕,她靠坐着揉着額角道:“先讓冬雪煮一碗醒酒湯。”
有人答應着去了,她又道:“擰一條巾帕。”
巾帕涼涼得敷在臉上,她用力揉了幾把,輕歎一聲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好看的臉,他緊抿着唇,雙眼中飽含關切。她愣了愣,随即笑道:“阿衡,怎麼是你?”
他沒說話,搶過她手中巾帕,奔到屏風後再次擰濕,拿過來又糊在她臉上。
傅錦深吸幾口氣,笑說聲好多了,拿開巾帕看着他,從頭到腳幹淨清爽,一絲宿醉的痕迹也沒有,奇怪道:“你也喝了不少,怎麼沒事人一般?”
“不多。”他搖頭道。
“還不多?”傅錦笑道,“看來你酒量很好,以後再玩鬧的時候,就能放心帶着你了。”
他點點頭,嗯了一聲。
這時候春蘭端了銅盆進來,侍奉她洗漱,她忙對福王道:“你到外面坐會兒去,我換了衣裳就來。”
看他乖乖走出,春蘭笑道:“天剛亮就過來了,惦記着姑娘呢。”
傅錦哦了一聲,春蘭又道:“昨夜裡和姑娘回到寝殿,一直不肯走,以為得歇在這裡,等到姑娘安睡後,剛要侍奉他洗漱,他卻擡腳就走。”
“我都不記得了。”傅錦搖着頭笑,“隻記得我還沒喝夠,他卻鬧着說困了,緊緊抓着我的手,拽着我就往回走,我掙不過,隻好依了他,進了夾道正覺得有些冷,闫媽媽就帶人擡着小轎迎面而來。”
春蘭哧得一聲笑了:“姑娘剛覺得冷,小轎就來了?哪有那麼巧?姑娘說冷,奴婢就給姑娘披了披風,姑娘說聲真暖和,腳下一滑身子一歪,夏至眼疾手快,給扶住了,王爺松開姑娘的手,在姑娘面前蹲下身,背起姑娘就走。”
“他背我回來的?”傅錦愣了愣,“我一點兒也不記得,隻記得很暖和。”
春蘭笑道:“王爺背着姑娘走得可快了,我們也沒想到,他那麼大力氣。”
“你們就由他着背我?真是胡鬧。”傅錦嗔怪道。
“我們攔不住,小轎來了後,王爺怎麼也不肯放下姑娘,隻好由着他了。”春蘭忙道。
傅錦再要說什麼,冬雪端了醒酒湯進來,她拿過去一飲而盡,催促二人為她梳洗換衣。
他坐在窗下榻上,看她腳步輕快而來,唇角忍不住上揚。
她過來站在他身旁,一手搭上他肩,看着他笑道:“我好了。”
他嗯了一聲,她另一手揉上他額角:“你呢?可頭疼嗎?”
心裡想着不疼,疼字卻脫口而出,她忙為他輕輕揉着,揚聲喚冬雪:“快,再盛一碗醒酒湯來。”
冬雪答應着端了過來,傅錦蹙眉斥道:“早就吩咐過你,仔細照看王爺,他宿醉頭疼,你竟不知道嗎?”
“昨夜裡就問過了,也給了闫媽媽藥丸,早起又問過,說是沒有不舒服,再看王爺神清氣爽的,分明沒什麼事,所以……”冬雪辯解道。
傅錦打斷她:“看着沒事就行了?為何不把脈?”
冬雪語塞,噘着嘴遞過醒酒湯。
傅錦接過去,與福王面對面坐着,一勺一勺得喂他。
冬雪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他張着嘴,來一勺就喝一勺,神情呆滞目光渙散,對她眼裡射來的冰冷小箭無知無覺。
哼,愛說謊,還會撒嬌,如果你是裝的,早晚揭開你披着的羊皮,冬雪心裡恨恨道。
她凝神觀察幾日,果真發覺一些端倪。
在姑娘面前,他變本加厲得撒嬌耍賴,午後等到姑娘睡着,他假裝回瀾院,其實是趁人不備悄悄從後門溜出去,到隽清閣等着彭将軍。
彭将軍一得到司官的信,總是匆匆忙忙而來,呆上好一陣子才走。
至于二人在隽清閣裡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她無從得知。
因為那兒有重兵把守,她沒法靠近。
這日又躲在小園子裡一棵大樹後偷偷窺探的時候,冷不防身旁有人影略過,又旋身而回,一把擒住她手腕,冷聲問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她吓一跳,猛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凝目看向面前的人,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彭将軍。”
“冬雪?”彭将軍松開她,“你為何在此?”
她心思急轉:“王妃擔心王爺亂跑,讓奴婢小心侍奉,前些時候倒沒什麼,這幾日王妃午歇的時候,王爺嘴上說回瀾院,可前腳進院門,後腳就溜走,跑到隽清閣來,奴婢想知道王爺在做什麼,若是王妃問起來,也好有話回禀。”
彭将軍笑笑:“一個孩子能做什麼?不就是貪玩嗎?”
“都玩些什麼?”冬雪追問。
“小孩子玩什麼,他就玩什麼,他又隻肯找我,我少不得擱下公務過來陪着。”彭将軍笑意更深,“你想知道什麼,來問我便是,躲在這兒跟細作似的,好在此處是福王府,若是别的府邸,你敢靠近主人外書房半步,會被砍頭的。”
彭将軍說着話,做一個抹脖子的手勢,冬雪卻沒有被他吓到,她面色不改撲閃着眼,依然滿心狐疑。
“回去吧。”彭将軍擺擺手,“王妃既讓你看着王爺,你在内宅看着就好,外宅有我,保準不會讓王爺有絲毫閃失。”
冬雪沒動,彭将軍搖搖頭,自顧走了。
又張望一會兒,沒看到王爺出來,忙忙回到寝殿時,他正靠坐在榻上,姑娘為他擦着額頭的汗,嗔道:“瞧瞧這一臉的汗,大晌午的,跑哪兒去了?”
“隽清閣,找隆隆,玩耍。”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