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困成這樣了?”傅錦側過臉看着他。
彭将軍瞥他一眼,看出他在裝睡,為他解圍道:“早晨天不亮就起,練刀來着。”
“難怪,又餓又困的。”傅錦任由他靠着,對彭将軍道:“自從遇見素姐姐,我有些顧不上他,有勞彭将軍了。”
彭将軍說聲王妃放心,羅夫人在旁笑道:“倒是我來得不巧。”
“素姐姐說哪裡話。”傅錦笑道,“咱們還有許多話沒說呢。”
羅夫人也笑:“那我就多住幾日,咱們說個痛快。”
“這女子們在一起,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話?”彭将軍忍不住問母親。
柳媽媽笑道:“不是那麼多,而是說不完。尤其是出嫁前的小姐妹遇在一處,三日三夜不睡都行。”
彭将軍訝然:“都說些什麼?”
“想到什麼說什麼。”柳媽媽說道,“公婆丈夫孩子親戚鄰裡,發髻衣裳首飾,逛過的地方遇見的人,自己的心思,那一個都是說不完的話題。”
彭将軍咋舌,王爺在旁不說話。
羅夫人住了下來,彭将軍遵王妃之命,走到那兒都帶着王爺。
半個月後,羅夫人離去時,王爺刀法略有長進,臉曬黑了些,身子也強壯了些。
羅夫人看着王爺欲言又止,上了馬車一咬唇,揭開車簾喚聲如錦,說道:“你上來,我有幾句話跟你說。”
傅錦上了馬車,羅夫人道:“你成親後有那麼一陣,京中都在說,福王沒有傳言中那麼傻,他隻是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事情關乎到你,我分外留意,便問我家老爺,這福王是個孩子也好傻子也罷,終歸是不同常人,京中人為何議論紛紛,老爺便說,以福王的身份,是個傻子最好,若是個孩子的話,得看是多大的孩子,我問何意,老爺說,得看皇上能容忍他是多大。”
傅錦心中一沉,羅夫人又道:“我剛來的時候,你跟我說以後要常出東都,讓王爺多見世面慢慢長進,我本來不信,可這半月下來,王爺果真長大了似的。”
傅錦張了張口,卻沒說出話來。
羅夫人一把攥住她手:“如錦,他不能長大,你可明白?”
傅錦說聲可是,羅夫人又道:“你對他的好,一不小心就會成為架在他脖子上的刀。”
馬車遠去,她茫然立在道旁,許久不動。
阿錦,他在身後一聲喚,她的心緊縮一下,微微得抽痛。
他上前捉住她手,說道:“走遠了。”
她嗯一聲,轉身看着他,對你好,也不行嗎?
看她眼圈泛紅,他突然後悔盼着羅夫人走,她應該留下的,能留多久是多久。
她的雙眸中隐隐有水光浮動,她緊咬着自己的唇。
你如此難過嗎?他心中又急又疼,額頭冒出一層薄汗。
她的手輕撫上他的臉,兩手捧住了,靜靜看着他。
他慌忙斂眸避開她的目光,生怕自己把持不住。
靜谧中,她一聲輕哼,咬牙冷笑道:“我就是要對你好,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她的話沒頭沒腦,他多想問問,你的話究竟何意?
“我就是要對你好。”她掂起腳尖,賭氣一般,用力親一下他的額頭。
他從頭到腳僵住,兩手緊攥成拳,克制内心深處湧出的顫栗。
她又是一聲冷哼,抽出帕子為他拭去額頭的汗,牽起他手道:“咱們回去,再把你給熱壞了。”
“羅夫人走了,你怎麼還是跟着我?”彭将軍睨着他。
“練,長刀。”他說道。
“不對。”彭将軍道,“你沒說實話。”
“她想起我,會派人來。”他說。
“以前的時候,你可是時時刻刻膩在王妃身邊。”彭将軍說。
“那是以前。”他擦着長刀。
彭将軍摸着下巴琢磨,他不耐煩:“不能,讓她時刻,為我操心。”
“原來如此。”彭将軍依然摸着下巴,“對了,大槐樹上怎麼有個洞?”
“原先,就有。”他說。
“不對。”彭将軍摳着樹皮琢磨,“應該是新傷,像是用劍刺的,”
咣當一聲,他将刀擲回刀架:“今日,登山,到山頂。”
傅錦早就想登山的,因羅夫人體弱,對登山興趣不大,她隻得暫時打消念頭,送走羅夫人後,她說:“友人來做客,歡喜是歡喜,卻也有些累,我得松快幾日。”
這幾日,她睡到自然醒,早膳後在院中沿着廊下走走,午膳後小歇一會兒,在房裡讀書寫字,待到太陽西落起了涼風,就與王爺到園後的小山間納涼。
早膳時看天氣薄陰微風習習,她笑說道:“今日倒是個登山的好天氣,咱們到青雲山山頂一遊,阿衡,你可願意去?”
“願意。”他重重點頭,大聲說道。
一行人換了利落的裝扮,坐車的坐車,騎馬的騎馬,到了山門外,下車馬徒步登山,且停且走,眼看着已近午時,依然不見山頂。
夏至身子強壯,帶着幾個弟子健步如飛,傅錦也不弱,跟在她們身後,春蘭貼身侍奉她慣了的,咬牙緊跟,秋月性子堅韌,一手叉着腰,一手拄着一根山杖,一步一步往上挪,冬雪氣喘籲籲,腳下虛浮,不時停下來吞一顆藥丸。
彭将軍帶幾名親兵斷後,王爺最為活躍,一會兒竄到前面看看王妃,一會兒又竄回來與彭将軍并肩而行,彭将軍低聲道:“你到王妃身邊去。”
“她得爬山,還得指揮,最為,操心。”他說,“我到,她身邊,她還得,操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