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寝殿,于夫人的臉色和腳步都變得從容,傅錦看她進來,擡頭微笑說道:“嬸娘先坐着喝口茶,我将書信送出再陪你說話。”
于夫人聽到書信二字,兩眼亮起,容長的黃臉上放出光彩。
傅錦拿起書信仔細封了火漆,喚一聲夏至吩咐道:“送到驿館去,拜托驿丞劉大人盡快送走。”
夏至接過書信匆匆走了。
她起身過來陪客。
“可是給丹陽郡主的信?”于夫人忍不住,試探着問道。
“自然。”傅錦點頭,“事關如玥的終身,我跟丹陽郡王是好友,成與不成的,總要去信提上一提。”
“如錦,你覺得能成嗎?”于夫人進一步試探。
傅錦沉吟片刻,搖頭道:“很難,端王妃認義女,按理說會從公侯之家選人……”
“咱們就是公侯之家啊,雖說我們是二房。”說到二房兩個字,于夫人一聲輕歎,“若是你祖母還在就好了,她老人家一去,咱們齊國公府就剩了空架子,好在你如今成了王妃,若是你妹妹再做了王後,有你們兩個庇護,待到你們的幾個弟弟都大些,就能重振咱們齊國公府的榮光。”
“是啊。”傅錦感歎,“不過,此事隻有兩成把握,一成就是我和丹陽郡主交好,她多少能給我些臉面,另一成就是别的府裡沒有更好的人選。”
“還有一成,百高國王喜愛如玥。”于夫人信心滿滿。
傅錦點頭:“希望能等來好消息。”
說話間夏至急匆匆回來,拿出一封書信道:“到了驿館後,正好有姑娘的來信。”
傅錦接過一瞧,奇怪道:“我剛給她寫信,她怎麼倒來信了?”
“誰?”于夫人緊張得往前湊了湊身子,“是不是丹陽郡主來信了?”
“沒錯。”傅錦當着她的面拆開信封,拿出一張花箋,輕聲讀了起來。
丹陽郡主在信中說,如錦,跟你說一件事,你不要怪我,我想着你了,也盡力了。你聽說了吧?百高國王來我朝求娶王後,京中待嫁的隻有我和清河公主,皇上皇後自然舍不得他們的愛女遠嫁,他們相中了我,我拿出看家的本領,進宮在皇後面前一通哭鬧,皇後一生氣,命我禁足,是以許多日子沒有給你去信,好在皇上聖明,命我母妃認一名義女,我母妃沒主意,将此事交給了我。我将京中公侯之家挨個篩選,選中了三位,頭一位就是你的妹妹如玥,第二位是鎮國公的次女若玉,第三位是安國候府的幼女明芷,我寫下她們的生辰八字,進宮呈到皇後面前,皇後屬意若玉,皇上讓百高國王自己定奪,百高國王選了明芷。”
傅錦讀罷,看向于夫人。
她的臉更黃了,雙唇抖顫着,半晌說道:“怎麼會這樣?”
“這樣也好。”傅錦說道,“嬸娘本來也舍不得如玥,回去将始末告訴二叔父,也對他有個交待。”
“可是,百高國王明明看中的是如玥呀,如玥比那高明芷美貌百倍。”于夫人不甘心說道。
“百高國王為何選中明芷,我也不知道。”傅錦道,“待嬸娘回到京城,應該可以知道其中緣故。”
“知道還有什麼用?好姻緣就這麼錯過去了。”于夫人哭了起來。
傅錦也不揭穿她之前的口是心非,和顔悅色安慰道:“如玥還會有好姻緣的。”
于夫人眼淚流得更急,淚光朦胧中看到坐在榻上的王爺,心中猛得一動,用力抹一把眼淚,期盼說道:“如錦啊,我瞧着那彭将軍很不錯。”
傅錦一驚,還沒顧上說話,于夫人又道:“我跟柳媽媽也合得來,以後做個兒女親家,我是樂意的。”
“不行啊。”傅錦從震驚中回過神,擺手道,“柳媽媽正為彭将軍議親,已經相中了一家,就差下聘了。”
“不是還沒下聘嗎?”于夫人執着道,“如錦你不用管,我自己去跟柳媽媽說。”
“說什麼?”如玥打門外闖了進來,氣呼呼說道,“我是嫁不出去嗎?這個人不行,就換一個?我就那麼不值錢?”
“你不是也見過彭将軍嗎?儀表堂堂,年紀輕輕已是四品,他又是皇上看重的人,再過個三五年,升到三品,十年八年之後一品二品也有可能,若是再封了爵位,你可就是侯夫人了。”
“爹爹晚生了兩年,沒能繼承爵位,你隻恨自己沒能做成國夫人,就指着我光耀門楣?”如玥口不擇言。
于夫人起身沖向如玥,兜頭就是一巴掌,如玥哇哇大哭。
“沒錯,我就是恨。”于夫人怒氣上沖,“你爹做不了國公也就算了,還不求上進,我嫁他的時候就是一個五品,如今二十年過去,還是五品,我造了什麼孽,在京中被人輕視,回娘家被人恥笑。”
傅錦給春蘭使個眼色,春蘭過去攙扶着勸道:“夫人消消氣,這終身大事急不得,還要從長計議。”
“就因為要從長計議,我才掂量來去,到今日才說。”于夫人怒氣不減,“若是來的頭一日就讓如錦寫信,豈會讓安國侯府搶了先機?”
“夫人先坐下喝口茶,再慢慢商量。”春蘭又勸。
“算了,不坐了,我也沒臉在這兒待下去了。”于夫人眼淚又落了下來,紫漲着臉說道,“如玥,我們回家,今日就走。”
“要走你走,我不走。”如玥身子一扭,跑到傅錦身旁出溜下去,趴在她腿上哀聲叫着大姐姐,兩眼一撲閃一撲閃看着她,撲閃一下掉一顆眼淚。
“别哭。”傅錦拍拍她肩,喚一聲嬸娘說道:“你向來冷靜,多虧有了你,二叔父這些年富足安樂兒女繞膝,祖母在世時常說,二叔父是個書呆子,性情仁懦,不懂人情世故,因為有你,她對二房一直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