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還是那個傻子。

她湊過去，想說天都快黑了，你怎麼不進去？

話到嘴邊咽了回去，正要過去敲門，他擡手扯住她袖子，說道：“不許進去。”

“你又惹她生氣了？”柳媽媽低聲問道。

“誰都，不許進去。”他說。

“也是，娘家人走了，難免失落傷心。”柳媽媽歎口氣，扭身下了台階，搖着頭自語道，“傷心成這樣，倒像是親娘親妹妹似的。”

又回頭看看廊下坐着的人：“這也不知要坐到何時，唉……”

他又坐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站起身，裝做是無意闖入的樣子，哐當一聲推開了門。

進門直奔卧房，紗幔低垂，一個人影盤膝坐在床上，泥塑木雕一般。

他揭開紗幔看了過去，她呼吸均勻，一張臉沉靜似水，兩眼卻有些紅腫，頰邊殘留着淚痕。

他忍不住伸出手，扶上她的雙肩，她微微一動，似乎此時才察覺有人靠近。

他的手下用力，将她攬進懷中，笨拙得拍拍她的後背，輕聲說道：“阿錦，别哭。”

“我沒有哭，我哪裡哭了？”她倔強得推他。

他更用力些，将她圈在懷中，聲音更輕：“阿錦，别難過。”

“我不難過。”她吸吸鼻子，靠回他懷中，小聲說道，“其實，我有些難過。我知道嬸娘不是真心對我好，可是撕破臉後，竟然如此難受，我竟然貪戀那些虛僞中的些許真情，我也不想插手二叔父房裡的事，可是她非得來逼我。”

他不說話，拍着她的後背撫慰着她。

她窩在他懷中，聽着他有力的心跳，情緒竟漸漸平複，她歎息道：“算了，事已至此，難過也沒用，不如想想好事。”

“嗯，想想好事。”他連忙附和。

“素姐姐沒有背叛我，丹陽早就定了明芷，卻肯陪我演戲，假裝選了三個，明芷被選中是因為彌娥郡主，她早就帶着百高國王見過明芷幾次，二人都對彼此有意，明芷也是我的好友，她心氣高好手段，早就厭煩了安國侯府那些人，總說要遠走高飛，離得越遠越好，這下她如意了。”

她娓娓說道，“我在京中雖不招人待見，可也是有幾個好友的，她們跟我脾氣相投，都極有主見，就說素姐姐，看起來性情溫和，可她一旦打定主意，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她的丈夫是刑部郎中，大她十九歲，可她相中了，非嫁不可，嫁了後總是一口一個老東西得罵他，大事上又聽他的，比如大慶讀書這事，她心裡舍不得，可還是讓她們家老東西說了算。”

她破涕為笑：“我們幾個嫁的都非常人，素姐姐嫁一個老頭，我嫁一個傻子……”

“别生氣啊，你本來就是個傻子，我說你是個孩子，隻不過是好聽些，說你是傻子不算冤枉你。”她擡手拍拍他臉，“明芷雖說要嫁給一國之主，可隻是三個妻子中的一個，丹陽十九了，說嫁人太麻煩，人生無趣，發誓終身不嫁。”

她搖頭歎息：“這幾個人是我給湊到一起的，我們都是不太合群的人。”

“你很好。”他揉揉她頭發，“你的朋友，一定也好。”

“這話我愛聽。”坐直身子看着他笑了，“沒想到有朝一日，還得小傻子反過來哄我，而且，确實讓我好了許多。”

他抿着唇笑了，心裡暗自松一口氣。

“我亂七八糟的。”她攏一攏頭發，“我想沐浴，阿衡，你幫我叫人去吧。”

“不要沐浴。”他拉她一下。

她笑道：“怎麼？你餓了？着急用晚膳？”

“不是，”他搖頭，“我帶你玩耍。”

“太陽都要落山了。”她看一眼窗外，笑道，“明日再帶我玩耍吧。”

“今日。”他一臉真誠，語氣中帶着急迫。

“非得今日嗎？”她下了床，任由他牽着她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