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錦退出福甯殿,崔姑姑迎了上來,帶着她前往隐梅庵。
隐梅庵在慈甯宮後花園的一個角落,隐在梅林之中,因而得名。
據傳太後在時,因皇上是過繼而來,相互隻是表面和睦,待到太後薨逝,慈甯宮再無人過問,隻留幾位年邁的宮人看管,磚縫裡長着枯草,後花園衰敗不堪,隐梅庵也是一副破敗之相。
進到庵中,一位老師太領着兩位小師太迎了出來,彼此見過禮,老師太領着傅錦進了佛堂,雙手合十說道:“貧尼奉皇後娘娘之命,在此等候福王妃,皇後娘娘交待,因福王妃虔心悔過,執意要住在佛堂之中,貧尼差人連夜打掃幹淨,不過依然是簡陋了些,委屈王妃了。”
傅錦說聲無妨,老師太又領着她進了佛堂後的小室,其中一張床榻一個衣箱,靠牆一桌一椅,屏風後是臉盆架,其餘再無他物。
傅錦在椅子上坐了,微笑看向崔姑姑:“請問姑姑,跟我前來的兩名使女呢?”
“她們不便進宮,齊國公府差人過來接走了。”崔姑姑滿臉堆笑說道,“由門外那兩位小師太,替她們服侍王妃。”
傅錦嗯了一聲,擺手道:“我餓了,端早膳來吧。”
崔姑姑給老師太使個眼色,老師太告退走出。
“姑姑這些日子是要陪着我嗎?”傅錦笑問。
“奴婢倒是願意服侍王妃,隻是皇後娘娘沒有吩咐。”崔姑姑笑道。
傅錦一笑,解下腰間荷包,拉開抽繩瞧了瞧,下馬車的時候秋月塞給她的,裡面裝滿了金銀锞子。
她拿出一對擱在桌上,崔姑姑兩眼放光。
皇後接見福王妃的時候,她在殿外候着,李壽和王祿頭碰着頭,炫耀他們得的金锞子,說這趟差事辦得值。
她眼紅得直咬牙,深恨自己到得晚了一步,這會兒瞧着桌上,心裡頭升騰起希望。
傅錦冷眼觀察她的神色,心中明白此人也是愛财之輩,既愛财,就好說。
當下拿起兩個金锞子遞了過去,客氣笑說道:“剛剛上轎子的時候匆忙,沒顧上給姑姑,還請勿怪。”
“王妃說那裡話,奴婢們辦的都是分内差事,哪有要賞賜的道理。”崔姑姑嘴上說着,手已經伸了過來。
傅錦含笑擱進她掌心,崔姑姑再要客套,一位小師太端着托盤走了進來,崔姑姑動作迅速,兩手猛得捏成了拳頭。
待到小師太擱下托盤離去,崔姑姑才展開手掌,傅錦忙道:“姑姑快收起來吧,再給人瞧見了。”
“那奴婢卻之不恭了。”崔姑姑笑着塞進懷中。
不想王妃又遞了一個過來,笑說道:“這個是另外給的,姑姑這會兒若是沒什麼差事,就坐下陪我說說話。”
“今日的差事就是安頓王妃,呆會兒過去禀報一聲就好。”崔姑姑收起金子,眉開眼笑坐在靠近門口的矮凳上。
傅錦便問起今年的盛事,百高國王攜妹妹彌娥郡主來訪,聽說皇後娘娘曾在宮中大擺宴席,京中王府女眷公侯千金悉數到場,可惜自己身在東都,沒有見到那樣盛大的場面。
崔姑姑一笑,跟她說起當日的盛況,又說道:“王妃有所不知,那彌娥郡主十分豪爽,在宮中被款待後,沒過幾日,她在百高國王的行宮之中設宴回請,奴婢有幸跟着清河公主到場,哎呀,那才是極盡華美豪奢無度,清河公主豔羨不已,回來跟皇後娘娘抱怨,皇後娘娘說道,一個彈丸小國不知深淺,咱們泱泱大國,講究細水長流有禮有節豐儉适度。清河公主就說,那我們豈不被他們比下去了?皇後娘娘說道,我們用得着跟他們比嗎?清河公主不依,悶悶不樂,說我一個大國公主,起居坐卧還比不上一個藩國郡主,有什麼意思,皇後娘娘悄悄安慰她道,母後也想讓你盡情盡興,可你父皇嚴格,你若是不知收斂,你的父皇就會讨厭你,清河公主就撒嬌說,那我的婚禮要超過彌娥郡主,皇後娘娘笑說,那是自然,本宮的寶貝女兒成親那日,就算跟你父皇翻臉,本宮也得給你一個盛況空前的婚禮。”
傅錦一邊細嚼慢咽用早膳,一邊含笑傾聽,給崔姑姑倒一盞茶,又分一碟子小點心,笑說道:“照着姑姑所說,彌娥郡主的婚禮也該分外鋪張,可我沒聽說什麼。”
“還說呢。”崔姑姑喝着茶笑道,“彌娥郡主倒是愛鋪張,可平甯郡王不肯啊,平甯郡主主張一切從簡,皇上聽到後召他進宮,訓斥他說,從簡是好的,可那是百高國王的愛妹,照着宗正司的規矩,再加兩成,朕給銀子。清河公主氣壞了,說照着規矩,我的婚禮隻比郡王的規格高出一成,如此一來,彌娥郡主反倒高出我一成,我再也比不過她了,皇後娘娘也說平甯郡王奸詐,說他假惺惺的,在皇上面前博足了好感,又給了彌娥郡主想要的婚禮,是一舉兩得。”
傅錦饒有興緻問道:“那彌娥郡主和平甯郡王婚後恩愛嗎?”
“恩愛,十分恩愛。”崔姑姑說道,“彌娥郡主進過幾次宮,臉色紅潤滿面笑容,一看就是被夫君疼愛的模樣,入冬的時候,京中下了一場小雪,彌娥郡主高興壞了,說是打小沒見過雪,平甯郡王就帶她去了北邊,說是看大雪去。”
“聽說平甯郡王如今升任左宗正,想來事務十分繁忙,皇上就準他去了?”傅錦問道。
“皇上命他到北邊獵幾隻白狐皮,明面是給了一宗差事,其實是放任他哄彌娥郡主高興。”崔姑姑啧啧連聲道,“之前的平甯郡王妃,那是窩囊死的,如今可不一樣了,莊王妃在彌娥郡主面前陪着笑臉,彌娥郡主都懶得搭理她。”
傅錦也笑了,真心為平甯郡王感到高興。又問道:“聽說宮裡今年進了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