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黨郡怎麼匪患變多了？”陸呦擦了擦自己被酸得不停的口水，她們之前由上黨去邯鄲還沒有這麼不太平。

“糧食太少了。”隼回答地很簡短。

長平之戰中死了将近四五成的青壯力，沒有青壯力，誰來種地，哪來的糧食。況且已有商人開始囤積糧食以備戰争高價賣出，糧食的價格更貴了。

有些人為了活下去隻能落草成寇。

上黨尤甚。

護衛傳來消息：“我們已經快到長治，在郊外紮營，但會派幾人去城中采購些吃食衣用，你們可要一同前往？”

“當然！”辛開口。

七八護衛帶着陸呦三人進了城，城門的護倚着手中的茅，像是被抽掉了骨頭。

城中人不多，冷冷清清的，但乞丐很多，坐卧躺姿勢不一，但都形銷骨立、皮包骨頭，衣服空蕩蕩地挂在骨架上。

陸呦一行人精幹利落，顯得格格不入。有人踟蹰着像上前來讨要些吃食，卻被他們衣服上發黑的血迹和鋒利的刀刃吓住。

護衛擺了擺手：“我們一個半時辰後再城門處集合。”

陸呦三人朝着鳴鹿食肆走去，辛輕快地步伐越來越沉重，路上的乞丐讓他想起了自己和陸呦，難免感同身受。

“我想起了我們之前的日子。”辛面色沮喪。

隼順着辛的視線看去，兩個小乞丐。

他的眼神似笑非笑地落在陸呦身上，陸呦面色不變：“在遇到我師傅前，我和辛都是乞丐。”

陸呦态度自然，隼沒有追問。

陸呦這一回複，卻驚醒了辛，他趕忙打起精神，肩上是陸呦輕拍的手掌。

陸呦知道辛想多了，她安慰道：“這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我們更應該驕傲才是，由兩個讨飯的小乞兒變成現在的樣子。”

說着，陸呦從包裹中拿出兩大片白餅，遞給牆角的兩個小孩：“快吃掉，免得有人看見搶了。”

乞兒的生存環境就是這麼惡劣。辛當時為了讨食打了多少場架，他眼尾處的一處蔓延至太陽穴的傷疤就是在一次和人搶食過程中被對方砸的。

“菱姐，我們回來看你了！”

鳴鹿食肆中，幾個半大的孩子動作利索，正準備引着他們去座位，聽到辛的喊叫聲愣在原地，有機靈的跑到後廚去叫人。

一位抱着頭巾，臉部有一大塊胎記的女子掀開簾子從後廚出來，看到陸呦和辛驚喜地說道：“你們怎麼回來了，信中怎麼沒有說？”

不看胎記，女子生得極美。

“沒來得及，菱姐你最近怎麼樣？”

“還不錯，雖然生意不怎麼行。”菱笑起來，坦誠地說道，“最近糧食又漲價了，吃食隻能漲價，來吃的人就很少了。”

“沒有人來搗亂吧？”辛環顧四周。

“有你的大名鎮着，加上這幾個孩子護着，有搗亂的人都被趕走了。”

說到這，菱歎了口氣，趕忙安慰有些生氣的辛，“人之常情。都是餓肚子的人，難免铤而走險。”

“說到這，這些孩子是？”

幾個孩子躲在菱身後，面露警惕。最大的孩子站在菱前方，明明害怕依舊隐隐護着後面的菱。

菱擺了擺手：“都是從附近跑進城裡的乞兒，我不忍心就留下了，在店裡幫我幹些活，順便教他們些吃食的手藝。”

她轉而解釋：“我看你對這些吃食傳出去并不避諱，但也沒來得及同你說。”

她知道陸呦的态度，但沒告知陸呦便将手藝傳出去，她實在有些不安，即使隻是些零散的處理邊角料手藝。

陸呦搖了搖頭，“這些東西要是真能讓人成家立業，真是好事一樁了。”

不過，養得起嗎？半大小子吃得可多，加上糧食價格節節攀升。

菱接收到陸呦的眼神暗示，噗嗤一笑：“不是有你們從邯鄲寄回來的布币嗎？倒不困難。”

“這是？”菱的眼神停在隼身上。

陸呦簡短介紹了隼的身份，保镖。

“來，”菱從自己身後拽出來幾個小孩，“和陸呦姐姐，還有辛哥哥打招呼。”

“這個最大的孩子叫林，比辛小兩歲。在我這不過一個月，個子跟充氣似的拔高，和辛一樣小大人似的。”

忽視背景音中辛不滿的喃喃，菱挨個介紹過來。

“你們怎麼回來了？”

幾人圍坐在餐桌上，菱才有空問起陸呦回來的原因。

“我要去秦國一趟。”陸呦咽下嘴裡的面後說道。

即使有精确到克重的食譜，手殘做不出來還是做不出來，但是幸好陸呦有辛和菱。

菱皺眉，語氣嚴厲：“秦趙開戰在即，你為什麼現在去秦國？看看你和辛染血的衣袍，你就不怕死了嗎？”

“我有必須現在要去做的事，而且秦趙可不一定開戰。”

“什麼事？”菱問道。

“……”陸呦沉默。

“現在不能說？”

陸呦堅定地搖頭：“不能。”

“你倆姐弟真是一樣的犟種！”菱忽然站起來，拂袖進了廚房，桌子上大口塞飯的林一頓，複又往嘴裡塞了滿滿的一口飯，随着春留進了廚房。

剩下的小孩或敵對，或生氣的瞪着陸呦。

隼幹笑道：“不至于，不至于。”

陸呦慢條斯理地吃面，這是經過改良的炸醬面，面條被菱做得筋到有韌性，配上鹹鮮味的炸醬，真真讓人止不住垂涎。

短短片刻，隻有陸呦三人坐着。

隼看了看後廚，又看了看陸呦：“女君不去解釋解釋？”

陸呦沒回，隻自顧自笑着和辛說道：“菱把人養得挺好。”

“菱姐确實很厲害。”辛非常贊同地點了點頭。

兩人若無旁人的聊天更氣壞了菱。

菱擡高聲音，沒好氣地說道：“後院有我為你和辛縫制的衣袍。”

“這一路灰頭土臉的，我可不舍得換上春留為我做的衣袍，我要在拜見最尊貴的人的時候穿上這件衣袍，好好炫耀炫耀！。”

陸呦嬉皮笑臉地打趣，逗得菱轉怒為笑。

隼看了看笑嘻嘻的陸呦，又看了看後廚露出半邊身子的菱。

不是，就這樣就好了？

“她倆一直這樣吵吵鬧鬧。”辛吃完碗裡最後一條面，面色如常地和隼吐槽道。

兩人依依不舍的告别，說着說着菱又被陸呦惹生氣，幹脆翻了個白眼回了食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