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子楚面色不虞,婢女隻好乖乖的開了個窗縫,些許微風拂面。
他和旁邊的呂不韋說道,“我隻有一子嬴政。如今他已經四歲,也是需要啟蒙的時候了,麻煩呂公為我兒找一位老師。”
呂不韋心中思忖,稍稍試探:“陸呦從小陪伴政公子身旁,她是個有才之人。”
在政治的曆練下,子楚身上越發有威儀。他倚重呂不韋,但他身邊可不能隻有一個呂不韋,他的兒子也是。
子楚慢悠悠開口:“政兒需要兼聽百家學說。”
呂不韋心下滿意,陸呦确實在嬴政身邊的影響力太大了。
他揖首深深鞠了一躬,“請公子放心。”
呂不韋派人找了找邯鄲城中的名士。他挑了又挑,選擇了一位叫作姬昊的野士。
此人文武雙全,兼修法家。
且落魄得很,以教學開課為生,沒有受到邯鄲城中列侯的賞識,這說明他背後不會有任何别國勢力。
幹淨是首要因素。
呂不韋的商道傳消息極快,過去三年他給趙姬母子送了許多金銀,以供二人生活。他将消息分别先後遞給了陸呦和趙姬,
他得借此事看看陸呦的态度。
陸呦打開紙條,旁邊的小蘿蔔頭拉着陸呦的手臂想看,她順勢蹲下身,将呂不韋飛鴿送來的急信放到嬴政眼前。
三年時間,她發現嬴政早熟得很,也聰明極了。她笑着詢問:“看出什麼來了嗎?”
小蘿蔔頭不到陸呦大腿,一副老成模樣,“他擔心你影響我。”
陸呦好笑的扯了扯一本正經嬴政的小臉,“你還知道什麼是影響。”
嬴政氣鼓鼓的說了句放肆,在陸呦為自己準備的小桌凳上背對陸呦坐下。
“就放肆!就放肆!”陸呦一口吧唧在嬴政的小臉上,小孩臉部繃緊,崩潰得任陸呦蹂躏。
嬴政掙紮過,但被陸呦強力鎮壓,“你要是想進我的書房,就不能掙紮!”
嬴政咬着牙,屈辱地從了。
陸呦書房的書籍真的太新穎了,他有一次翻到一本《鹽鐵論》,翻開看了幾頁後驚為天人,然而陸呦沒寫完!
“你怎麼懂如此多的東西?”嬴政真誠發問,難道真是神明賜福!嬴政腦袋一激靈,那他長生的事情……
陸呦看着思緒翻飛,小臉在驚訝沉思喜從天降中來回變化,想到始皇後期沉迷求仙問道,思想要從小孩子抓起!
應該怎麼編呢。
“其實,”陸呦神神秘秘,眼神躲閃,吸引得嬴政不自覺看過來,“我是有師門傳承的。”
嬴政狐疑:“真的嗎?是哪家?”
陸呦心中吃癟,沒想到一個四歲的小蘿蔔頭竟然不相信她!她面色如常,“當然 ,我出自山海家。”
山海家?嬴政比着小指頭數了又數,即使在四十多年後,自己死之前,他都沒有聽過這派學說。
“當然了。”陸呦說得煞有其事,“我家師門講究的是‘山不在高,有山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包容千百家學說後自成一派,不然你以為我哪裡懂得那麼多知識,又是算盤又是耧車的。”
竟然有道理!嬴政垂下眼睛,他看似相信。
陸呦看到嬴政相信後松了口氣,在書房地圖的雁門郡上标了個小點。
看到地圖,嬴政想起了自己的周歲禮物。他在會說話後曾經問過陸呦,世界是什麼樣的。當時他們還住在大北城的巷道中,那時陸呦正在沙地中教人認字。
聽到嬴政的問話,陸呦注意力被吸引,隻好把自己手上的教學任務遞給了旁邊的辛。
她牽着嬴政來到安靜的屋内,“政崽,你剛剛在問什麼?”
對于這個稱呼,嬴政有話要說。
這稱呼和豬崽太過相似,嬴政抗議過,但固執的大人總是勝利,在陸呦拿出來個三色萬花筒被收買妥協了。
誰會不喜歡萬花筒呢?流光溢彩的畫面轉瞬即逝。
嬴政奶聲奶氣地說道,“女君,世界是什麼樣的?”
陸呦笑着抱起嬴政,“世界是個球形哦。”
嬴政不是想問這個問題,他隻是想讓陸呦把送他的拼圖地圖畫全,但聽到陸呦的話,他大驚:“世界不是天圓地方嗎?”
“不是的。”陸呦搖搖頭,“我們在岸邊看到駛來的船時,會先看到桅杆,慢慢的,船身才會從上至下全部顯現,如果天圓地方,我們看到駛來的船應該就是一艘船,不會有先後順序之分。”
嬴政若有所思。
陸呦“咦”了一聲,他心跳加速,以為自己的異常被發現。
陸呦彈了彈嬴政的小腦瓜:“我差點忘了,政崽還沒有去過海邊,看過大船呢 ”
嬴政偷偷松了口氣,他心中有些臭屁,沒想到吧,朕去過海邊,看過大船!還是能承載數千人,去尋海外仙人的大船!
嬴政想了想,拉回話題:“女君,您之前送我的拼圖,我拼好了,地圖像是沒畫完。”
陸呦詫異:“政崽果真聰明。”
那當然了,他可是秦始皇!嬴政内心驕傲。
“既然如此,我畫來世界給你看看。”陸呦大筆一揮,畫出來一個簡易的世界地圖。
笑死,誰高中學地理的時候沒學過一手畫世界地圖。
畫出來後,又在地圖上貼心地标出七國的位置,“在這地圖上,我們連沙礫都算不上。世界是不是很大?”
嬴政看着陸呦畫出來的地圖心神詫異,久久不能回神,他視線在指甲蓋大小的七國打轉,眼神晦澀。
“是的,很大。”
他之前猶如井底之蛙坐井觀天,原來天地遠沒有井底之蛙看到的那般小。
看着懷中無精打采的政崽,陸呦心下暗忖,她這也算是完成後世超高贊願望——給秦始皇一張世界地圖了。
思緒回到現在。
嬴政一臉“我不幹淨了沒救了”的表情。陸呦看着忍俊不禁,“姬昊才華出衆,他當你老師對你很有用。”
嬴政不滿:“可是我已經有你做夫子了。”
“好啊你小子。之前不是死都不承認的嗎?”嬴政承認,叫一個沒有自己兒子扶蘇大的人為老師有些羞恥。
他視線劃過陸呦身後書架上的書名,他下定決心。
小小的一個人端正的跪在地上,雙手伏地,頭叩至地面,“請女君教我。”
他相信,陸呦會如之前的三年一樣,帶他看到很多新奇的東西,很多足以颠覆世界的東西。
陸呦站在原地,神情複雜沒有動作,人生真是越來越奇妙了。
嬴政保持着跪首的動作也沒有動。
良久,陸呦扶起嬴政,鄭重地說道:“希望我不會讓你失望,你也不會讓我失望。”
看着羞赫到耳朵開始發紅的嬴政,陸呦貼心地沒有嘲笑,不讓然她害怕小崽子自燃,她貼心的轉移話題,提起呂不韋找到的夫子姬昊:“兼聽則明,偏聽則暗。政兒,你要出去看看。”
陸呦對嬴政地稱呼從政崽到了政兒,說明她是認真的。
“我會的。”
他确實要看看六國,看看為什麼六國在秦攻打時潰不成軍,卻屢屢反秦,最後成功殺死了他。
嬴政眼神睥睨,陸呦看得稀奇。
難道這麼小小孩已經有王霸之氣了?她之前出于懷疑試探過嬴政幾次,但是嬴政毫無破綻,完完全全的稚童無疑。
這要是還能讓陸呦這個政治新兵蛋子看出他的城府,嬴政幾十年的帝王白做了!
看不出來的陸呦認為這是曆史傑出人物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