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程斯硯看到滿臉寫着不開心的奚唯的時候，他其實是有一些害怕的。

畢竟奚唯這人從來都不會讓自己受委屈，兩人以前的事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合作的話必然會有摩擦。

但他并沒表現出來，拉開椅子坐到了奚唯對面。

奚唯往咖啡杯裡加了塊方糖，他甚至懶得掀起眼皮看對面的人一眼，垂眸道：“想喝什麼自己點。”

程斯硯看他幾秒，問：“你這杯是什麼？”

“喝一口能讓面前的人倒黴一輩子的香草拿鐵。”說着奚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他不喜歡苦味，哪怕拿鐵本來就不是特别苦，而且他剛剛放過糖，已經很甜了，但還是不喜歡，因此隻喝了一口他便放下了杯子，還微微皺了下眉。

程斯硯笑了一下，幼稚道：“反彈。”

“……”

奚唯有些生氣，又喝了一口。

彈回去了。

這次程斯硯欣然接受了他即将倒黴一輩子的詛咒。

奚唯看着他起身走到去前台點單，目光不自覺粘在了程斯硯身上。

他的臉沒怎麼變，以至于奚唯每次看他時都有種他們還在高中的錯覺。他比印象中要高一些，此刻奚唯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終于有了現在已經是六年後的實感。

他收回目光，垂眸看着咖啡杯裡的拉花。

對于兩人的重逢，奚唯其實并不意外。

程斯硯和莫子淵以前關系不錯，當初收到邀請後他産生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程斯硯也該也會去吧。

奚唯提前很久就做好了可能會在婚禮上見到程斯硯的心理準備，但真看到他的瞬間，還是難免心緒微動。

片刻後程斯硯點完單回來了，相對無言片刻，程斯硯先開了口：“你這幾年過得怎麼樣？”

奚唯沒忍住笑了一下：“這種問題你現在才問？”

程斯硯抿了抿唇：“前幾天不是沒找到機會問嗎。”他說，“其實這些年我一直想找到你和你說清楚的。”

奚唯無所謂地嗯了一聲：“不原諒。”

他喝了口面前已經甜到發齁的咖啡，淡淡道，“我答應出來見你是為了談工作的，能不能少說别的？”

程斯硯盯着他看了幾秒，随後點頭：“好。”

他從包裡拿出電腦擺弄片刻，随後抱着電腦起身停在奚唯身後，将電腦放到他面前的桌上：“設計圖紙。”

奚唯看着電腦屏幕，程斯硯繼續道：“新型建材的強度不輸傳統建材，而且還可以把成本控制在最低，比較節能環保，施工時間也會相對縮短一些。”

“所以你的想法是用鋼骨架代替混凝土鋼筋？”

奚唯眉頭微皺，程斯硯的圖紙沒什麼問題，這個方案也的确省時省力又省錢，但32層的樓，不穩怎麼辦？

程斯硯像是猜到了他的顧慮：“榫卯結構，不是普通的焊接，很結實的。”他說，“東城區前兩年建成的原恒大廈就是用的這個方案，不也什麼事都沒有嗎？”

聞言奚唯轉頭看他一眼，沉吟片刻後點點頭：“那室内的設計呢？”

程斯硯俯身去握鼠标，兩人間的距離陡然拉近。

奚唯的心跳開始不受控制，他好像聞到了程斯硯身上淡淡的香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噴了香水，還挺好聞。

晃神片刻，程斯硯已經調出了室内平面圖。

他直起腰後那股淡淡的香味消失了，奚唯不自覺咽了咽口水，将注意力收回，把目光放到了電腦屏幕上。

奚唯看着屏幕上的設計方案，不等他開口說話，側後方便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唯唯？”

程斯硯在他之前轉過頭。

會這樣叫他的人隻有一個，奚唯回頭，果然是他那個去法國留學兩三年時間沒見的發小邵岚。

“還真是你啊！”邵岚笑着向他走來，“我剛進門的時候就覺得你的背影眼熟，你怎麼在這？好巧啊。”

奚唯站起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剛回來，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邵岚抱住了他，下意識要去親他的臉卻被捂住嘴。

他笑了一下：“不好意思，習慣了。”

說完邵岚才注意到站在奚唯身旁的陌生男人，他放開奚唯，指了指程斯硯：“這位是？”

“合作夥伴。”奚唯又坐了回去。

邵岚恍然：“那你們是在這裡談工作？”

奚唯嗯了一聲。

“哎，你怎麼還是這麼冷淡？兩三年沒見我都要想死你了，你不想我嗎？”邵岚搬椅子坐到奚唯身邊，用胳膊肘戳戳他，“待會兒一起出去吃飯嗎？我請客。”

“……”

奚唯想起一些往事，沉默兩秒說，“我還不想死。”

邵岚這人，有時運氣十分的差。

像什麼遊戲保底歪卡都是小的，他走在大街上，哪怕周圍一棵樹都沒有，他也有可能被鳥屎襲擊。

兩人高中的時候邵岚母親因為工作原因要去國外定居一段時間，即将分别，邵岚便約奚唯一起出去吃飯。

邵岚挑的餐廳，不吃不要緊，一吃就出事了。

那家店東西不幹淨，他們飯一起吃，醫院一起進。腸胃炎是同一個醫生确診的，連吊瓶都是一起打的。

奚唯當時難受得都說不出話來，但邵岚症狀可能沒那麼重，還有心情笑他看起來一副要被疼哭的樣子。

隻一兩天的時間邵岚就好得差不多了，但奚唯體質不好，生了病恢複得慢，邵岚懷揣着對他的愧疚登上飛機的時候，他正在想辦法捂熱因為輸液變得冰涼的手。

為了不耽誤上課奚唯都是在晚自習時請假去輸液，程斯硯還陪着他去過一次醫院。

輸了幾天他感覺手背要被紮穿了，說什麼都不肯再繼續，不舒服就忍着，他相信自己身體的自愈能力。

但奚唯還是高估了自己，那天祁慧接到班主任的電話說帶他去了醫院的時候她吓都要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