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叙丞長歎一口氣，他身上的稚氣好像随着那聲長長的歎息一起消散在空氣中，就連那頭張揚的紅發都變得莊重，令人無比信服。

“你現在是高二吧，開始一輪複習了嗎？”

郭陽成點點頭沒有說話。

“那些東西你已經學過一遍了不是嗎？就算錯過一輪，還有二輪和三輪，而且現在還有這位……”煙青色的眼睛看向女孩，不好意思的彎了一下，“不好意思，學妹你叫什名字？”

女孩頓了一下，反應過來推推眼鏡，下意識要低頭，又趕緊擡起頭直視顔叙丞的眼睛：“楊藝，楊樹的楊，藝術的藝。”

顔叙丞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嗯，我記住了，楊藝，你的眼睛很好看，像星星一樣，以後和人說話的時候不要低頭，把眼睛露出來。”

然後他認真的對靠在病床上的郭陽成說：“你還請了楊小姐一對一教學，并不會錯過什麼，不是嗎？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個很努力的孩子，從你手術醒來就開始學習，但是你現在還小。

我是說，也許總有人跟你說一輪複習很重要、二輪重要、三輪重要、一模重要……但是等你再長大一點你就會發現這些都不算什麼，就算錯過一點也沒什麼，更何況這個世界上有比學習更重要的事——比如你的健康，我想你的家人也這麼覺得。”

郭陽成讷讷不語，學習在他短暫的生命中一直占據着首要地位，沒人對他說“錯過也沒什麼”，他的人生經驗讓他想要反駁，但是又更深層次的因素在組織他說話。

他忍不住順着顔叙丞的話想起他的家人，從他受傷到現在，他爸媽就來過一次，偏偏來的時候他正在睡覺，連面都沒見上，現在他也不知道他們在哪。

他們也會覺得他的健康更重要嗎？

郭陽成擡頭仰視這位難得嚴肅的主治醫生，用他的價值标準去評判的話，這位醫生是個很出格的人，但是那頭紅色長發就不符合他心裡一個優秀學生的形象。

但他是楊老師崇拜的學長，說明他也是京大的學生，還是其中的佼佼者，既然這樣，那他說的應該就是對的吧。

郭陽成點點頭：“我知道了，顔醫生。”

這個年紀的男孩聲音都已經變得很粗，加上他一直在認真聽課沒有喝水，嗓音自然沙啞，聽起來不好聽，也說不上難聽，隻能說是扔到人群中就找不出來的那種類型。

顔叙丞點點頭：“那我走啦，你們繼續吧。”

保姆阿姨把他送到病房門口，在門輕輕關上之前，房間裡又響起了一闆一眼講題的女聲，隻不過這道沉穩的聲音裡像藏着一隻快樂的小鳥，時不時就跳動一下。

顔叙丞并不在意剛才自己的話到底被聽進去多少，他不擅長講大道理灌雞湯什麼的，隻要郭陽成能老實躺着養傷就夠了，他也沒指望短短幾句話就能讓一個人醍醐灌頂，打通任督二脈，如果真的有這種效果的話，他早就去傳銷了。

不不不，傳銷犯法，他不能幹，應該去帶貨。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走，顔叙丞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事情。

奇怪。

是什麼事呢？

放在口袋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一下子把顔叙丞的任督二脈震開了。

他跟林殊姐約好去看小白！

顔叙丞掏出手機一看，果然是林殊。

嘶——

他接起電話一邊道歉一邊往電梯走：“對不起，林姐！我剛剛顧着查房就把這件事忘了！嗚嗚！你一定要原諒我啊！我請你吃飯！求你求你！”

林殊也不會因為一件小事就抓着不放，查房的時候臨時耽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吧，你現在還在住院部？你直接來六樓，我在職工電梯這裡等你。”

“好的好的好的！”

顔叙丞連聲答應下來，跑到電梯前“啪”地按下按鈕，“我已經按電梯了姐！”

林殊被他逗樂了，像哄孩子一樣：“好。”

她并沒有等多長時間，幾分鐘之後顔叙丞就沖出來半是元氣半是讨好的喊：“林殊姐！”

“嗯哼~”林殊挑了挑眉，“别以為你撒嬌就能不請我吃飯。”

顔叙丞不滿地為自己辯解：“我才沒想逃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