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柯想也沒想便答道:“隻有傻子才會這樣想。”
“不得無禮。”徐英眉頭擰起,“你重新回答一遍。”
“徐大人,這就是我的想法。”
話音甫落,場子裡議論聲又紛紛四起。
“這人到底什麼來曆?”
“她是李元李太傅的關門弟子啊!”
“怪不得呢。”
公孫緩緩問道:“為何你覺得傻子才會以天下為己任?”
楊柯嘀咕道:“光憑一個人怎麼能管得了天下?又不是皇帝……”
徐英喝道:“放肆!”
公孫擡手示意:“讓她繼續講。”
“若所有人都願意以天下為己任,但科考随随便便就能考上?若考不上怎麼能以天下為己任呢?可考上了以後,默默無聞、庸庸碌碌地做一個卑微的小官,又怎麼能以天下為己任呢?”
徐英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勤奮讀書,努力晉升,方為正道。”
“可是朝廷裡七品以上的官員也不過百人,全天下的讀書人可遠遠不止這麼點兒啊。”
“正因重臣難當,因而更要發奮圖強。為官從政,旁人瞧着風光無限,可個中艱辛,唯有身處其中方能知曉。實際做起來,哪有半分容易。”
“難道沒當官的就不努力嗎?以天下為己任,就要寒窗苦讀、為官做仕?”楊柯咧嘴一笑,“我倒是覺得,每日遛鳥貪酒也很不錯,沒給天下人添麻煩不也是一樁好事?倘若人微言輕,連吃口飽飯都不容易,更遑論養家糊口,做官為仕更是奢望。”
徐英一拍桌子,大聲喝道:“胡說八道!”
楊柯并不受她影響,反倒有條有理:“徐大人,我可沒有胡說八道。杜甫說要‘緻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實際上他一生落魄潦倒,窮死老死在異鄉,念了一輩子的理想到死也沒有實現。連他的結局都尚且如此,難道芸芸衆生還能比得上詩聖之才?”
公孫瑤蓦地撐案而起,晃着折扇,懶洋洋道:“好了,今日我也就聽到這裡,徐大人,你且好生甄别,我手頭尚有諸多要務亟待處理,不便久留,先行一步。”
徐英一怔,旋即笑着點頭,右手撫左拳,欠身一禮:“您先忙,下官恭送。”
衆人起身送行:“公孫大人好走。”
落座後,徐英又點了另一名伴讀,并未再理楊柯。
恰好楊柯的注意力也跟着公孫走了,她趁着衆人不留神,從後門偷偷溜了出去。
“大人!”楊柯壓着嗓子喊她,“公孫大人!”
公孫瑤聽見身後的動靜,停下腳步,狐疑地回過頭來:“你有何事?”
“我早已仰慕大人許久,如今見到真人了,果真瞧着氣度不凡。”
公孫微一挑眉,飄了一眼她身後的學館:“你專門跑出來就為了拍我馬屁?”說完便轉身往前行去。
楊柯跟了上去:“官爺不都愛聽這套?”
公孫冷聲道:“我這裡不需要。”
楊柯纏在她身後:“當官的好處不就是被人捧着,既然您不愛聽,那為何要當官呐?不覺得悶嗎?”
公孫瑤輕輕一笑:“怪不得方才你會那麼說。”
“您也覺得我在胡說八道?”楊柯故意為此,她并不想當了女官,三年後還得守在宮裡,但其中道理并非是在胡說八道。
公孫的腳步終于停了下來,“那倒不會,你這番話,話糙理不糙。”說着拂了拂手上的扇子,“這宮裡人人能言善辯。可惜,世事不壞于真小人,而壞于僞君子。”
楊柯聽不懂,隻好嘿嘿一笑:“我今年十六,也算不得小人了。”
公孫拿着折扇敲她額頭:“那你算君子?”她嘴角微揚,“君子可不是好當的。”話音還未落,人已經走遠。
楊柯被她的話繞的雲裡霧裡,還未想個明白,忽聽身後的屋子裡傳出“嘭”的一聲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