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氣。”愛德華說着拉開車門,把手裡的購物袋放在了吉普車的後座上。
他看着埃維莉娜坐進駕駛室,聽着她把鑰匙插進點火器,發動車子,聽着她輕柔地說再見。
降下的車窗緩緩升起,那扇玻璃一點一點地隔絕開他和埃維莉娜。正如他們的身份,亦是幻想與現實。
在轉變那一刻起便被封凍住的心髒傳來一陣綿延的痛楚,他急切地向前邁了一步,聲音些許緊繃,“你明天會來學校嗎?”
“應該會吧。”埃維莉娜想了想說道。
愛德華寬慰地笑了,他退後一步,輕聲說道,“明天見。”
“明天見。”
黑色的吉普車開上公路,溶于夜色,他慢慢踱步離開超市,在走到無人注意的角落後,迅速沖進樹林,去追趕那輛載着他摯愛的、卻遙不可及的少女的車子。
福克斯的雨如約而至,沖刷着泥土上覆蓋着的厚重的蕨類植物。
愛德華站在天然打造的樹葉穹頂下,望着馬路對面那棟亮着暖黃色燈光的房子。
埃維莉娜正站在廚房裡準備晚餐,那頭濃密的黑色長發用一根皮筋随意地紮在腦後,露出白皙優美的頸部。
她從料理台上拿起了一袋冷凍披薩,撕開包裝袋取出披薩後便把袋子丢進了垃圾桶。
接着她停住了。
愛德華猛地皺起眉頭,心裡升起強烈的不安感,埃維莉娜的思想很安靜,他什麼都聽不到。
但很快,她動了。她用力歎了口氣,然後走到垃圾桶旁邊,低着頭盯着裡面的食品包裝袋,嘴唇微微分開,似乎在說話。
她在說什麼?
不安變成了強烈的好奇心。
對了,她對料理一無所知。他想起來了。
所以她在念袋子上面的披薩食用方法。
愛德華開心地大笑,一頓晚餐已經出現波折,她今後每天都會重複這種生活,她要怎麼辦?他想象着她在廚房裡手忙腳亂的樣子,漸漸斂起了笑,幾天、幾月、幾年,甚至幾十年,她總會找到解決辦法的,人類最大的特點就是改變,和他們這些活着的石頭不同。
又或者終會有一個人站在埃維莉娜的身旁,替她完成這些。他們會在溫暖的廚房裡一邊聊天一邊準備晚餐,做好飯後埃維莉娜會朝客廳大喊一聲,接着三、四個有着和她一樣的綠眼睛的小孩子跑進廚房,嬉笑着圍着餐桌追逐打鬧。
那個幸運的男人不會是他。
他隻要恪守在朋友的位置上,不進、不退,永遠站在原地。
這就足夠了。
他已經把埃維莉娜安全護送到家,現在是該離開的時候了。愛德華不舍地看了埃維莉娜一眼,轉過身,走入森林的黑暗中。
臨走前他沒忘記那窩山雀,在它們還沒反應過來有猛獸靠近時,他已經捧着鳥巢跑進森林深處,把它們放到了離埃維莉娜家10英裡外的一棵道格拉斯冷杉上。
在雨下大前,他回到了家。
白晝和夜晚在他們家沒有任何不同,都是望不到盡頭的時間中微不足道的一刻。但比白天強得多,他們不用僞裝成人類。
愛德華把淋濕的夾克挂在立在門廳的衣架上,他腦子裡想着事情,忽略了周遭的聲音,以至于在埃美特故意放大音量嘲笑他時,他沒能先一步堵住他的嘴。
“呦,布魯斯·韋恩今天回來的真早!”
埃美特的思想就像一汪清澈的池塘,沒什麼是不能說出口的,也毫無惡意,但裡面出現的人物還是令他不快地瞪了埃美特一眼。
超級英雄?
正相反。
他想到自己每天做的事,像一個藏在陰影中的保镖。當然,保镖是他自封的,準确說是吸血鬼跟蹤狂。
如果埃維莉娜了解他的初衷,她會理解他嗎?
不會。他甚至不需要思考,以埃維莉娜的性格,他在她那的罪狀隻會又多一條,足以關進監獄了。
(他今天很開心,真是太好了。)
愛德華看見了埃斯梅的思想裡的他此時的樣子,他在笑。他反應過來,有些害羞地抿住嘴唇,同時心裡升起一陣愧疚。埃斯梅就像他的親生母親,他這幾天的反常舉動讓她很擔心,她總是害怕他會像叛逆期時那樣又一次離家出走。
他擡起頭看向埃斯梅,她正站在三樓的樓梯口,眼神慈愛地看着他。
“埃斯梅,可以幫個忙嗎?”
埃斯梅熱衷建築設計,他們家的設計都出自她之手,她一定知道從哪裡可以找到一個雕刻着花紋、尺寸正好符合那件“禮物”的鋁合金或者木質畫框。
“當然。”埃斯梅的臉上綻放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