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起遲了她的腰,又細又軟
他還是淡淡的,淡淡的眉,淡淡的眼,似乎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即便知道這是一場夢,沈銜月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
她遙遙而立,望着他清俊的輪廓,望着他昳麗的姿容,她想上前同他說句話,可她終究沒有這麼做。
時傾塵,這一世,我不會再追逐你的影子了。
我要你來追逐我。
……
沈銜月醒來的時候已然日上三竿,她瞧見窗外那輪紅日,意識到自己睡過了頭,她連忙搖醒在榻邊歪着的莺兒,“莺兒,快醒醒,我是不是該去前頭給父親母親請安?”
莺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打了一個哈欠,這才慢吞吞地起身去看香篆鐘,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可給莺兒唬了一跳,“該死,我怎麼睡得這麼沉,這可如何是好!”
沈銜月有些不解,誤了時辰固然不好,但也不是什麼太大的過錯吧,何至于此?
“沒事,想來父親母親不會責怪的。”
“表姑娘有所不知,王爺自然不計較這些,表姑娘剛來王府,王妃也不好說什麼,世子殿下就更不會了,可是老夫人卻是眼裡不揉沙子的,冬溫夏清,晨昏定省,看得比誰都重,這是表姑娘第一次拜見老夫人,在禮儀上出了這麼大的纰漏,定然是要惹老夫人不痛快的。”
聽莺兒如此說,沈銜月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她本來就是來投靠人家的,卻連最起碼的請安規矩都不懂,可不是要惹老夫人生氣了,更何況,就連燕王妃都知道梨容是燕王的私生女,老夫人沒有理由不知道,隻怕老夫人本來就不喜歡這個從小養在外頭的姑娘,正等着挑她的錯呢。
沈銜月懊惱不已,她平日也不是貪睡的性子,怎麼就睡到這個時辰了?
眼下後悔也晚了。
她連忙命莺兒為自己梳妝打扮,選了一套素淨钗裙,便匆匆往老夫人所居的慈安堂去了。
二人到時,時玄鈞、慕容嫣、時傾塵果然都已經到了,正在屋中喝茶,陪着老夫人聊天。
沈銜月抿抿唇,上前依禮拜見。
“容兒來遲了,還請祖母恕罪。”
沈銜月本來想說自己生病了,這才來晚了,可她料着那老夫人是何等人物,隻怕這樣的謊言一眼就能看破,既然如此,她還不如上來就老老實實認錯。
她這麼一來,原本熱鬧舒緩的氣氛一下子凝固了,時玄鈞看了她兩眼,似乎想說些什麼,可到底沒言語,慕容嫣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至于時傾塵,她感覺不到他的半點情緒。
半晌,沒人回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沈銜月又是一禮,“還請祖母恕罪。”
時玄鈞看不過去了,他陪着笑,“容兒才進王府,不懂得王府裡的規矩,都是我不好,沒教過她這些,母親先讓她起來吧。”
下馬威給出去了,老夫人這才悠悠開口,“你叫梨容?”
沈銜月心說,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不叫梨容叫什麼?
不過她還是規規矩矩應了一聲。
“是。”
“擡起頭來。”
沈銜月擡頭,瞧見了端坐太師椅上的老夫人,她華發滿鬓,精神卻養得很好,一看就是出身大家,畢生順遂,在富貴安樂中養出的威儀貴氣。
老夫人也端詳着沈銜月。
說實話,這個“梨容”和她預想的樣子很不一樣。
老夫人聽說梨容的生母是青樓女子,便覺得青樓女子養出來的女兒定然也是個上不得台面的,今日初見,原想着壓她一壓,免得她日後給燕王府闖出什麼禍來,可她的眼眸堅定,雖然看起來溫順乖巧,其中沒有半分躲閃懼意,竟像是見過大世面的。
下馬威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老夫人不大高興。
“你方才叫我什麼?”
“祖母。”
老夫人“哼”了一聲。
時玄鈞忙道,“母親,容兒無處可去,還請母親容下她吧。”
“你急什麼?我說不收留她了嗎?”
老夫人頓了一頓,又說,“不過收留歸收留,她既然入了燕王府的大門,就得守燕王府的規矩,我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未聽說誰家長輩要等着小輩起床再過來問安的!”
沈銜月正要開口,卻見慕容嫣起身行禮,“母親莫要動怒,可否先聽兒媳一言。”
“你說。”
“依我之見,容兒她确實有錯,不過真要論起來,她也是第一次請安,有什麼疏漏也是在所難免,都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有教好,還求母親寬恕。”
時玄鈞沒想到慕容嫣會為了“梨容”說話,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沈銜月才不吃這一套,貓哭耗子假慈悲,她倒不信慕容嫣有這麼好心。
老夫人望着慕容嫣,語氣緩和了不少,“嫣兒,我知道你是個心善的好孩子,但這件事錯不在你,你先坐下。”
“母親聽我說完,容兒自然是有錯的,可真要說起來,她身邊服侍的人才更該罰,姑娘家的不懂事,他們是幹什麼吃的,難道也不知道幫着提點一二嗎?”
老夫人點頭,“這話說得很是。”
沈銜月挑了挑眉,原來慕容嫣在這兒等着自己呢。
梨花苑服侍的人都是時玄鈞安排的,他是梨容的親生父親,自然不會對梨容有什麼算計,慕容嫣要想對梨容動手,就得先把梨花苑的人換成自己的人。
果然,下一秒,慕容嫣繼續說道,“容兒畢竟是初次犯錯,母親不如暫且饒她一次,隻将她身邊的人趕出去,也算是小懲大戒了,過後,我再親自給容兒挑些好的人。”
時玄鈞不懂後宅裡的這些門道,還以為這話是為了梨容好,于是也說,“是啊,母親,看在兒子兒媳的份兒上,您就饒了容兒這一次吧。”
他們兩個都這麼說,老夫人也不好再難為人了,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蔡媽媽,你去把梨花苑服侍姑娘的人都……”
沈銜月擡起眼,打斷了老夫人的話,“不必了。”
老夫人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沈銜月一字一頓,擲地有聲,“祖母,不必如此,是我的錯,我認就是。”
老夫人簡直不敢相信,她犯了錯也就罷了,居然這麼不懂規矩,直接開口打斷了自己的吩咐,還這麼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真是反了她了。
老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梨容,你給我滾出去!”
時玄鈞趕緊站了起來,“母親息怒,母親息怒,容兒,還不趕快給你祖母賠罪。”
沈銜月跪下磕了個頭,再擡頭時,眸中已然沁滿了淚花,“祖母,容兒錯了,容兒認罰,是容兒不懂規矩,還惹了祖母生氣,隻是請求祖母不要再遷怒其他人,否則……”
老夫人神情不善,冷冷掃視着她,“否則如何?”
“否則容兒萬萬沒有顔面再活于世間了。”
慕容嫣柳眉微颦,正要開口奚落,卻見沈銜月站起來,沖着廊柱撞了過去,她臉色一變,她是想殺死這個人,可這個人絕不能死在大庭廣衆之下,她連忙喝命,“快攔住姑娘!”
沈銜月心中穩得一批,她知道,無論如何,這幫人不可能看着自己死在他們眼前,她挑的那根廊柱前後左右都有侍女仆從,她隻要作勢被這幫人攔下就好。
哼。
不就是做戲嗎,誰不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