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她才找回理智，嗓音喑啞不堪：“能不能把她弄出去。”

獄丞面露難色，“這......”沒有上峰手令，提審已是逾矩。

“我隻是給她瞧病，不會帶出大理寺。”

“那，行吧。”

獄丞命人從地牢裡擡出金蟬，搬到了原先顧九溟住過的後院，不敢占了大人的屋子，隻把她放在了西廂房裡，江希月等他們都下去了，迅速搭上她的脈搏，索性她隻是得了風寒，應是沒能及時用藥，又被捉入地牢，才昏厥過去。

怪不得那日她在後院搜了一圈都沒能找到她，原來她生了病躲在下人房裡休息，隻可惜郡主待下人不好，生病連個大夫也不給請。

她迅速寫了藥方吩咐竹影去抓藥，藥到了她又親自煎煮，看顧金蟬喝下去，入夜後她讓竹影先去外間休息，自己一動不動守在金蟬身邊，直至子時，金蟬方從迷夢中悠悠醒轉。

“你.....是誰？這是哪裡？”金蟬擁被而起，神情迷茫困惑。

江希月冷冷道：“這裡是大理寺後院，你病得暈了過去，是我救了你。”

“你，救了我？”金蟬轉動雙眸，她掃視一圈，發現自己果真不在地牢，不僅如此，她身上感覺輕了不少，頭也沒那麼疼了。

她掀開被褥，起身跪在江希月面前，感激道：“不知這位小姐如何稱呼，金蟬感您深恩，沒齒難忘。”

江希月無言，伸手将她扶起，自己坐在窗邊的小椅上。

自金蟬昏迷至今，她一直盯着這張臉，此時心内已無波瀾，她隻想盡快弄清真相。

“我的名字不重要，你的命......是我一個故人委托我救的。”

金蟬聽了有些不明所以，江希月索性不賣關子，她湊近她一字一句道：“不知你還記不記得江卓文一家......”

“啊——”金蟬嗓子裡發出一聲嗚咽，她跪坐于地，臉上驚懼交加，又如失魂落魄般渾身顫抖，卻始終一言不發。

江希月繼續：“江大夫曾治好我的頑疾，年前我不在城内，年後回來卻聽說他們一家已經遇難了。”

她雙目凝住金蟬，聲音悠悠轉轉：

“江家燒了個徹底，卻獨有一人活了下來，你說，此事是不是很蹊跷啊。”

金蟬登時撲倒在地磕頭如搗蒜，臉上悔恨交加，江希月心中矛盾，忍住了沒去攔她，直到她磕得額頭青腫方才停下，再擡頭已是淚流滿面。

“江大夫一家對我特别好，可我真的沒想到，我隻是走開了一會兒，江家就燒起來了。”

江希月腦中瞬間一片空白，嗡嗡作響：“你去了哪裡？火又是怎麼燒起來的？”

金蟬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那日除夕，我原本正在揉面做餡兒，預備晚上包餃子吃，江大哥從外頭回來，他說街上全堵起來了，可神車卻還遲遲未到，他一邊說一邊畫着什麼地圖，說是猜出了神車的方位，還說如果能見到春神大人，正好求個金稻穗給阿姐做驚喜。”

江希月眼眶通紅，鼻頭酸澀難耐，心似刀割般疼痛，“你繼續說下去，後來怎麼了？”

“後來，我心想差不多該做晚食了，就去廚房燒火做飯。”

“菜炒到一半才發現，家裡的鹽罐快見底了，當時我急得不行，想到除夕商家關門早，外頭又堵，若是不能快去快回，恐怕年夜飯做不成了。”

“我慌慌張張出了廚房，想去屋裡尋塊碎銀子，正好看見客廳多了個診金匣子，我猜是江大夫回來了，當時我太急了，料定匣子裡有錢，沒打招呼就抱着匣子跑了出去。”

“等我再回來的時候，江宅已經起了大火......”

金蟬淚流滿面，聲音悲恸：“那火燒得邪乎，我從未見過那樣旺的火，當時外面圍滿了人，我根本擠不進去。”

“接着我就聽見了江小姐的聲音，她瘋了一樣尖叫着往裡沖，結果來了一群官兵把她抓走了。”

金蟬發髻散亂，雙目赤紅，“我實在太害怕了，怕把我也一起抓走......于是我就......跑了。”

她雙拳捶地，淚如泉湧：“我對不起江大夫一家，我對不起江小姐，當初他們好心收留我，我卻獨自苟活。”

“他們死了以後，我每天都活在自責中，我一直在問自己，那天我離開前，到底有沒有把廚房的竈火掐滅......”

“我越想越覺得......就是我.......害死了他們......”

她絕望的哀嚎，眼神空洞蒼涼，渾身上下再無一絲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