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盛将肩上扛着人扔在地上,随後向蔺夫人恭敬行了一禮。
“夫人,我回來了。”他頭發濕漉漉的,外面似乎下起了雨。
蔺夫人微微颔首,見他氣定神閑便知鳳凰城那邊應是無事了。
轉而将目光移到薛辛身上,見他臉上鮮血淋漓,面目可憎,不由心生厭惡:“他是誰?”蔺夫人皺眉問道。
“他是我一位故人,是我托邬先生帶回來的。”江希月站起身,眸底波光閃動,“夫人。”她低頭祈求,“可否允我單獨與此人聊聊。”
“自然可以,”蔺夫人雖不知其中恩怨,卻明白這惡人必與江希月有未了之事,想到此人如今已廢雙目,應是不能再傷害她,思忖片刻她站起身道:“溫媽媽,扶我出去走走吧。”
“咱們去村口那片山坳裡散散步。”
溫媽媽取出一柄油紙傘撐開,蔺夫人走出廟門的瞬間又有些不放心,她轉身吩咐身後的邬盛:“你不要跟着我了,守在這裡,好好護着她。”
邬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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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如刀,割開破廟内渾濁的黑暗。
江希月站在斑駁的神像下,垂眸望着地上那個身影,前世的仇人此刻像條瞎眼的老狗般蜷縮在幹草堆裡。
他的眼眶裡隻剩下兩個血窟窿,亂發粘着雨水同血污混在一起,依然蓋不住臉上的猙獰。
“你是誰......”他嘶啞着嗓子,晃動腦袋側耳傾聽,"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這是什麼地方?"
江希月緩緩蹲下,裙擺掃過地上新淌的鮮血。
“你好好想想,我是誰......”
血痂未幹的金钗重又劃上薛辛的臉頰,她的聲音輕得像拂過墳茔的風,“你最初那隻眼睛是誰弄瞎的......還記得嗎?"
薛辛突然劇烈地抽搐起來。
這女人的聲音似曾相識!
不對,這不是那個女人,那女人早就死了。
他離開刑部大牢的時候,上頭把那兩個給她投毒的獄卒處理了,說是他們做了什麼錯事差點被督查司發覺......
所以知道那件事情的人,這世上除了他自己,再無旁人了。
“你究竟是誰?”他心裡又怕又怒,想到自己唯一的眼睛也沒了,一時又悲從心起,“為何如此害我?”
“我害你!”江希月笑起來,仿佛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那我江家呢?我們江宅好端端的,為何無緣無故起了火,你又為何要把我抓進大牢裡?為何不審不判就對我私下用刑?”
“你為何要逼我認罪,承認自己是縱火殺父的兇手?”
“你為何要縱容下屬殘害我,傷我一條性命!”
她的聲音越來越重,越來越凄厲,暗光爬上眸底,仿佛彼岸花開,綻放在黃泉路的盡頭,血色浸潤了每一個字。
薛辛越聽越心驚。
"不可能......”他腦海中猛然閃過自己昏死前的畫面。
"難道是你!可你你明明......他們明明把你......"
"毒死了?"江希月替他回答,"你看,連閻王爺都不肯收我。"
“現在我回來了,所以......該輪到你去死了!”
她的指尖掐進他的眼眶周圍皮肉,指甲縫裡滲出血絲......
薛辛的喉嚨裡擠出“嗬嗬”的聲響,他被邬盛點了穴道,渾身早無半分氣力,他痛得他渾身顫抖,像隻瀕死的野獸。
“你到底是人還是鬼......你要做什麼......”他絕望道。
江希月的瞳孔深處暗潮翻湧:“實話告訴你,我的确不是人......我就是鬼......”
“是專來索你命的厲鬼!”
薛辛渾身血液倒流,臉色慘白如紙,黑暗放大了他的恐懼,他雙手在空中亂抓,瘋子一樣大喊大叫:“别,别殺我,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你找錯人了!”
江希月的恨意如毒藤瘋長,厲聲道:“不是你又是誰!”
“是三皇子!”薛辛喊出來,“就是他......是他指使人在你家放火,燒死你們全家,然後把你抓起來當做替罪羊......全部是他指示的,我隻是聽命行事,不關我的事啊......”
"三皇子?" 江希月輕笑一聲,指尖又用力扼住他的喉,“我與三皇子無冤無仇,他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他為何要害我滿門!”
“你撒謊也該挑個像樣的幌子。”
金钗紮進肉裡,發出噗嗤的聲響。
薛辛嘴唇劇烈抖動,顫如篩糠:“别......别殺我,我說,我說實話......”
他咽了咽口水:“是......是盛家幹的,是他們利用了三皇子......他們把我安插進刑部,明面上為三皇子辦事,實際上是為了方便他們私下行事......”
“在江家縱火那件事......就是盛家傳來的命令,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别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