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抓我,我家裡還有孫女要我照顧,求求你們别抓我。”
老太全程低着頭彎着腰,不敢擡頭看秦時一眼。
“我為什麼要抓你啊?”
秦時扭頭看向陸吾,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老太卻始終不敢擡頭。
“老奶奶,你怎麼了?是誰要抓你?”
老太聽後趕緊扭過頭,忙擺手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看到兩人不是來抓她的,趕緊從秦時手中掙脫出來,彎腰撿起水桶。
“我來吧。”
秦時将水桶挂在扁擔兩頭。
“剛剛不好意思啊。”
“我再重新給你打兩桶。”
秦時以為老太還要重新打水,便将扁擔背在自己身上。
“不,不用了,我,我不打水。”
老太趕緊從他身上取下扁擔。
“您不用客氣,您就告訴我水在哪兒就行。”
秦時還以為是老人家不好意思,便背起扁擔就走。
“快給我吧,求求你了。”
眼看老太眼淚都要出來了,秦時才看出來老太是真的不想讓他去挑水,可是老太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對勁。
“奶奶,我渴了,水挑回來了嗎?”
廢棄的大樓裡突然傳出來一陣稚嫩的聲音,遠遠望去,一個身穿紅色裙子的孩子站在岌岌可危的樓房邊緣沖這裡大喊。
老太抹了抹眼淚,沖着那裡喊道:“好孩子快回去,我這就回來。”
“老奶奶,還是讓我幫你吧,這樣快一點兒。”
見老太還是猶豫不決,秦時便勸道:“孩子還等着喝水呢。”
老太默不作聲,不答應,但是握在扁擔上的手慢慢松開。
秦時見狀挑起扁擔,朝着路對面走去。
“錯了。”
老太忙拉住秦時,往前面指了指。
“哦。”
秦時轉回身子,沿着路邊往前走,一路上人都見不到一個。
“還有多遠啊?”
沿着這條路已經走了二三十分鐘,始終不見打水的地方。雖說現在才不過九點,可夏日的太陽才不會仁慈,額頭上已經出現細密的汗珠。
老太往前指了指,道:“還要一裡地,快了。”
秦時站在那裡,大口喘氣道:“還有那麼遠!”
老太無措地站在那裡,道:“還是我自己去吧。”
“别了别了。”
秦時将老太的手拿開,這一來一回就要一個小時,怎麼說也不能讓人家老太再跑一趟啊。
“老奶奶,你先回去,我們兩個自己去就行了。”
老太從肩膀上抽下毛巾,擦掉臉上的汗,道:“不行的,我不去他們不會給你水的。”
秦時看向陸吾,眼中滿是疑惑,這年頭喝水也看臉嗎?
“走吧,再晚些真就打不着水了。”
與剛開始不同,此刻老太愈發着急,反倒開始催促起秦時。
“哦,好。”
秦時挑起扁擔快步趕上陸吾,小聲嘀咕:“好奇怪啊。”
陸吾側頭看他,道:“奇怪什麼?”
秦時扭頭看了看跟在身後的老太,道:“什麼都奇怪。”
“快走吧。”
秦時看着大步向前的陸吾,也不說等一下自己,好歹提個桶再走啊。
“真沒義氣。”
“我來吧。”
身上擔子突然輕了不少,可是看着步履瞞珊的老太,實在是不忍心。
“老奶奶給我吧,我能提得動。”
老太一味往前走,并催促道:“快走吧。”
秦時趕上老太,放慢腳步與她同行,看着老太早已浸濕的襯衫,一股酸澀湧上心頭,這麼大年紀了還要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挑水喝。
“你家孩子呢?”
像是在沒話找話打發時間,也是想這段路程不那麼枯燥。
老太低頭,過了好久才擠出兩個字來。
“死了。”
秦時實在是沒想到這個答案,腦子一時像被水泥堵住了。
想也沒想便問道:“都死了?”
“都死了。”
秦時頓時呆住,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意思到自己說了什麼話後,秦時狠狠朝自己嘴上打了幾下。
“對不起,我……”
老太面上卻平靜無常,好像在說别人的事情一般,毫無波瀾。
“實在是不好意思……”
秦時又狠狠往自己嘴巴上打了兩下,自己這張臭嘴實在是該打。
一路上,秦時乖乖跟在老太身後,一句話也不敢多問,連超過她的勇氣都沒有,隻是那花白的頭發和佝偻着的背脊實在是刺眼。讓人移不開眼又不敢直視。
“到了,給我吧。”
老太伸手去夠秦時肩膀上的扁擔,卻被秦時躲開。
“我來,您歇着吧。”
秦時抓緊扁擔,卻不敢看老太一眼,生怕與她的眼睛對視上。
“不行的,他們不會給你水的。”
“他們憑什麼不給,我出錢就是了。”
“唉。”
老太隻是歎氣,顫巍着身子過了馬路。
秦時和陸吾跟在老太身後,這才看到隐藏在破爛樓房旁用鐵皮圍成的一間屋子。
“吳組長。”
還沒見到人,老太便臉上堆起笑容,彎着腰,畢恭畢敬地喊着。
秦時看着緊閉的鐵皮門,屋側空調外機哼哧哼哧地響着,而滿頭大汗的幾人卻連個樹蔭都沒有。
遲遲不見屋裡有人回應,秦時使勁朝着鐵皮門拍了拍。
老太連忙拉住他,将他往後拽。
“求求你,千萬不要惹怒他。”
秦時剛要出口,屋内便傳出叫罵聲。
“媽的,哪個王八羔子打斷老子的美夢!”
“給老子門都要拍壞了!”
“呵——tui!”
人還沒出來,濃痰已經落到門口。
秦時想上去罵回去,胳膊卻被老太死死抓住。
“我當是誰呢!”
秦時扭頭,門口站着一位渾身上下隻穿着一條黑色短褲,約五六十歲的中年男人,兩條法令紋像是深深的溝渠扒在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