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兩旁是筆直的綠道,樹木郁郁蔥蔥,女孩坐在自行車後座上,微微垂着頭,眼神裡滿是疲憊。
男孩身高腿長,脊背挺直,一雙骨節分明格外好看的手輕松地握住車龍頭,雙腿有力地踩着腳踏闆,陽光透過樹梢射在他臉上,耀眼之餘是獨屬于這個年紀男孩蓬勃的少年感。
自行車穿過綠道在一處丁字路口往右拐彎,經過一段下坡路後,再次右轉進入雙田村。
雙田村是雲溪鎮最大的城中村,幾年以前說要拆遷,而後一直未有動靜。
林絡将自行車停放好,和陳泥一同往村裡走去。
陳泥左顧右看,從包裡掏出口罩戴上,小聲問:“你怎麼知道王钰的地址?”
林絡頃身揉了揉女孩的頭發,“山人自有妙計。”
陳泥唇角微彎,沒說話。
林絡繼續說:“很多事情,别自己一個人硬撐,我說過,任何時候,我都可以幫你,我會一直站在你身邊。”
陳泥繼續保持沉默,面色無常,内心卻不可抑制地被林絡的話觸動了,掀起一陣巨浪。
她知道他願意幫她,會幫她,可她不想。
林絡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工作體面,收入可觀。更難得的是,他父母恩愛,家庭和睦,自小就在充滿愛的氛圍裡成長。
而她,因為有這樣一個母親,生活無端陷入泥沼,拼命想要拔出來,卻也是渾身污泥,沒一處幹淨的地方。
她知道林絡自小就對她好,許月和林政也很照顧她,把她當女兒那般。她很感激,也确實在林家收獲了許多溫暖。
但是,這是否是一種憐憫和施舍呢?
如果可以選擇,她不希望林絡可憐她。
她希望他們之間是平等的......
*
陳泥跟着林絡來到村中心的公共活動區域。
這一處空地上建了個小涼亭,分散的幾棵大樹下修了五個長條石凳,周圍一圈種了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村裡的老年人們特别喜歡三五成群地聚在這唠家常,曬太陽。
林絡在面包店買了幾袋點心,拉着陳泥坐在樹下吃起來。
陳泥手裡拿着林絡硬塞給她的一塊豆沙餅,蹙眉道:“你說知道王钰家的地址,不會是騙我的吧?”
林絡似笑非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那倒也是,可是......
陳泥摘掉口罩,嗔怒地瞪了林絡一眼,“那我們不去王钰家,坐這幹嘛?我可沒時間跟你玩。”
林絡神色輕快地咬了一口棗仁餅,一副長輩寬慰晚輩的口吻,“小孩,急什麼,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陳泥憤憤地咬了一口豆沙餅,“誰是小孩,你才是小孩,小破孩。”
林絡笑着遞過去一瓶礦泉水,“吃東西的時候别動怒,小心噎着。”
*
少男少女并肩在樹下坐了十來分鐘,一位穿着花襯衫的老奶奶拎着一兜青菜笑眯眯地在他們旁邊坐下。
林絡遞過去一塊棗仁餅,“奶奶,吃一塊,很好吃的。”
陳泥看着林絡的一舉一動,不知道他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謝謝啊!”老奶奶喜笑顔開地接過餅,問道:“看你還是學生樣,怎麼不上學,來這坐着。”
說話間,她看了看陳泥,“現在還是要以學業為重,逃學談戀愛可不好。”
林絡沮喪地歎了口氣,奶奶你有所不知,“不是我不想上學,是我沒條件上。”
老奶奶一副不信的樣子,“怎麼會?看你穿的挺好的,不像沒錢讀書的樣子。”
林絡指了指陳泥,繼續編,“這是我妹妹,讓我妹跟你說。”
陳泥懵了一瞬之後,突然從林絡的眼神裡領悟到了些什麼,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微微垂下頭,聲音低低的,“奶奶,我媽媽不是人,卷走我爸的錢改嫁,我家裡現在一分錢沒有,你說我們哪來的錢上學。”
老奶奶果然共情了,氣沖沖地問:“那怎麼行,真是缺德了,必須把錢要回來。”
陳泥點點頭,“可是奶奶,我怕我們直接找上門去,那壞女人不搭理我們。”
“哪能啊,别怕,奶奶幫你們。”話說完,花襯衣老奶奶站起身,朝小涼亭那邊吆喝一聲,“老姐們,快過來,這兩孩子真可憐了。”
幾分鐘後,陳泥和林絡身邊圍了五六個人,看上去均是六七十歲的老年人......
*
陳泥和林絡從幾個老奶奶們口中獲得了極關鍵的信息。
王钰現在的老公叫張建,兩人幾年前領了證以後就一直住在一起。張建也是二婚,據說因為出軌被前妻發現離的婚。
張建是雙田村長大的,就一不學無術的小混混,平日裡愛喝酒,好賭,還喜歡勾三搭四,名聲特别臭。
但最近,他到處臭顯擺,說很快就要和他弟一起開一間棋牌室自己當老闆了。
陳泥将兩隻手用力地交握在一起,忍不住吐槽道:“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兩隻臭蟲。想要爺爺的鋪面,做夢都休想。”
林絡根據搜集到的有用信息總結了一番:“張建喜歡勾三搭四,如果我們把他現在勾搭的女人找出來,讓他和王钰反目,你覺得怎麼樣?”
陳泥想了想,說:“可王钰自己也是那樣的人,私生活很混亂,兩個人臭味相投,這樣會有用嗎?”
林絡分析,“她為了幫張建開店,對親生女兒都毫不留情,我覺得應該有用。”
陳泥認同地點點頭,“行,那就讓他們鹬蚌相争,窩裡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