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陸應塵深沉地握住她一隻手:“你該看看我們現在在哪。”
衛染疑惑地轉頭向外看,發現大片的柏樹,映着傍晚玫瑰色的霞光——車停在一片野坡上。
“懷山?”衛染問。
陸應塵似乎沒想到她知道答案,他愣了一下,轉而解釋道:“這邊有玻璃山房,适合賞山景月色。”
今夜是十五,衛染了然,她雖然不在意這個,卻相信陸應塵選菜的品味。而且,這邊不是以溫泉盛名在外嗎?
衛染心中有隐隐的期待。
她跟着陸應塵從一條石闆小路往燈光處走,見沿路不僅有天然林,還有一些掩映的低矮花木,隆冬季節開着淡黃的小花,又或是結着紅果,路邊的風燈埋在潔白雪裡。
雖是人工,勝似天然,她走了幾步就不禁感慨:“造景應該花了大力氣,就是太偏僻了點。”
陸應塵正小心地替她盯着腳下,聞言說:“偏僻才好…”
他說到一半,又突然沉默了。
衛染本來沒多想,這下感到異常,心中思量一番,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偏僻點不會被看見。
她再回想起上次訂到的Omakaze,也是單間内主廚服務,來往十分隐秘;再往前,又想起平安夜那晚陸應塵的匆匆離去。
于是她又想起一個最近幾乎沒聯系過的人——韓邵。
她和陸應塵從前的話題都是圍繞韓邵說起,但最近幾次見面,似乎從來沒說起過這個名字。
韓邵,對她來說隻是一個合作夥伴;但是陸應塵不提,顯然是有意的,他又在想什麼呢……他沒再詢問過自己對韓邵是怎麼看,又或者,想拿他怎麼辦。
這好像本身就有些奇怪。
衛染這些念頭沒在心裡停留多久,轉而被面前的建築吸引了——一片完全的玻璃與木石結合體,小樓依山而建,就好像一塊美玉隻從原石中開鑿出一半,除了雅緻的燈光,沒見到半個人影。
陸應塵上前為她拉開門,門廊的燈光逐一亮起,像一道流星劃過的軌迹。
“這是紅外感應嗎?”衛染好奇地打量:“好像超出了正常的距離。”
“我以為你會說這很美,”陸應塵無奈地說:“忘記你本身是設計者了,其實這是設計好的程序,首先依賴面部識别。”
衛染意識到自己有點煞風景,她沒再追問,隻想着之後研究一下相關的應用場景。
她随陸應塵走上二樓,除了輕柔的樂聲和他們的腳步,山裡安靜得隻有風的聲音。玻璃幕牆外是開闊的山野與天空。
“今晚不會隻有我們一桌客人吧?”衛染環顧四周,連個人影也不見,開玩笑道:“看起來連餐廳工作人員都曠工了。”
“确實隻有我們。”陸應塵坦然道。他示意衛染稍等片刻,消失在轉角處。
衛染挂起外套,繞過擺滿鮮花和酒杯的長桌走到窗前,太陽還沒有沉進地平線,圓月已經先一步顯露淡影。緊接着,她從玻璃的反射中看見一道光暈靠近,轉身回看,卻是陸應塵推着一輛小推車,載着燭光、餐點和紅酒。
似乎為了配合衛染失笑的表情,陸應塵壓着聲音表演道:“為您服務,女士。”
“原來我是要和服務生約會了,”衛染又忍不住逗他:“就算是怕被人看見,也不必完全親自來吧。”
話一出口,衛染就發覺有點不合時宜——陸應塵的臉上掠過一絲難堪,他很快微笑地掩蓋過去,轉而為衛染擺好餐具。
但衛染還是清楚地看見了,她猜測自己說錯了話。都怪剛才上山時候分了神,她一直想着陸應塵說的偏僻才好,腦子裡竟然不假思索地把胡思亂想撒出來了。
衛染也僵硬起來,她勉強笑着轉移開話題:“有些渴了。”伸手去拿紅酒來開,然而手伸到一半,又被陸應塵擡手擋了一下。
“我來就好,”陸應塵替她從冰桶拿酒,又細緻地幫她旋開酒塞,語氣帶着些歉意:“我要開車,今天就隻能喝蘇打水陪你了。”
他的身體動作——雖然應該是不經意的,衛染卻讀懂了——那是一種潛意識的拒絕。他在努力的控制着,在自己的領域自己做主,即使隻是一瓶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