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冶吓得從窗戶縮回去,手忙腳亂地搖車窗。
“給你帶的護手霜。”陸應塵說。
“那不行,不能便宜了她!”衛染說着,把鵝卵石揣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段明冶扒着車窗聽見了,不滿地叫:“太摳門了衛染!這都不給我!”
衛染瞪她:“你吃我的、住我的、開我給你買的車,還說我摳門……”
段明冶一臉得意地笑起來:“略略略”。
衛染裝作被氣到的樣子,扭過頭不看她,小聲和陸應塵說:“換條路走。”
“正有此意。”陸應塵低聲道。
正好左轉向燈亮起,衛染和煦地朝段明冶揮手:“拜拜~跟屁蟲!你倒是繼續追呀!”
“喂!你……”段明冶瞪大眼睛喊她,隻可惜她們那條道隻能直行,再也追不上來了。她隻能在原地揮舞手臂,秦漪死死地拽着她。
衛染滿意地從後視鏡觀察,段明冶炸毛的樣子讓她心情大好,隻可惜轉個彎就再也看不見了。
她笑了一會,升起車窗,又跟陸應塵說:“還是先去吃飯吧,我怕她要找到Blanc去。”
陸應塵沉默地點頭。
衛染這才想起來,剛才被段明冶打斷的話題,但這氣氛,顯然是已經徹底破壞掉了,拼都拼不起來。
不過,陸應塵剛才說那些話,是有心還是無意呢?
衛染仔細打量他,發現他不隻戴了自己曾經偷偷贊歎的無框眼鏡,還隐隐地打理了碎發,露出輪廓優美的額頭,一種禁欲而撩人的氣息無聲地地透露出來。
似乎察覺到衛染在看自己,他的睫毛不安地翕動,偷偷地看了衛染一眼。
衛染捕捉到他的動作,朝他笑了一下,但陸應塵卻飛快地收回視線,回避了她的目光。
她有些不明所以,卻聽見陸應塵懇求一般輕聲說:“衛染,别看我了……”
他的喉結在修長的脖頸下滾動,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衛染茫然地看向他,又反應過來,臉慢慢地紅了。
車裡的氣氛粘滞着,陸應塵身上的木香漸漸地随着暖風填滿車廂,衛染低着頭,隻覺得自己稍微動一下都十分唐突。
她雙手拘謹地搭在一起,突然感覺到衣兜裡的形狀,順勢把它掏出來,像終于找到事情做一樣研究起護手霜來。
等終于走進餐廳時,衛染的手上已經塗了好幾層,連指甲邊緣都沒有放過——她感覺自己這雙手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嫩滑過。
幸好這款沒聽過名字的護手霜清爽極了,不然說不定連筷子都會粘在她的手上。
她本來就不餓,隻想着陪陸應塵稍吃一口。但陸應塵似乎也胃口不佳,兩個人相對坐在桌前,沒怎麼動筷子,衛染望着陸應塵,還有點臉紅心跳。
菜上得已經是極慢的了,這家店本來也是按着時令定餐單,每道菜隻有一口。一旁穿着灰色長褂的侍者大概是從沒見過連這些都吃不下的客人,徘徊着叫來了主廚。
“陸先生,衛小姐。”來人躊躇着問:“是不是菜色不合胃口?”
衛染搖頭,她心裡知道怎麼回事,于是更不好意思起來:“都很好,隻是我之前吃過了。”
陸應塵關心地問:“你用過了?怎麼也不和我說?”
衛染心道,這光景誰能想到啊,按道理自己吃過了,再吃一頓,可不是小意思嗎?陸應塵總不會帶她去吃桶裝米飯。
但她隻是搖頭:“約好了一起吃的。”
陸應塵卻怔楞了一瞬,似乎大受震動,他轉頭請來人不必介懷,等他們都識趣地離開了,對衛染說:“我們走吧。”
衛染:“可是,你才剛吃幾口…”
這菜也沒上全,衛染剛才研讀了一番食單,一共一十六道,均以早春花果入菜,不光名字好聽,餐具布景也别緻得很,小橋流水、亭台樓閣、移舟煙渚,十分好看。
陸應塵:“本來就是帶你吃着玩的,既然你今天已經吃過,怎麼好在這裡幹坐着陪我受累——這裡的椅子硬得很。”
黃花梨木的中式官帽椅,自然不舒服,衛染坐在上面左支右绌,卻也不是因為這個。但她能解脫,還是松了口氣,她輕快地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好吧,走。”
她又肉疼地看了眼寫着簪花小字的時令餐單。陸應塵像知道她在想什麼,在她耳邊說道:“這裡的規矩,不用完餐是不會記賬的。”
“真的?”衛染有些懷疑,又被他沉穩的眼神說服了:“那我們以後再來補上這頓。”
“好,”陸應塵微笑說:“一言為定。”
衛染按照記憶往院落外走,又被陸應塵輕輕拉了回來——原來進是一個門,出又是另一個門,得穿過此間後花園。
她走着走着,又看出門道——這裡大概并不對外,隻招待熟客,應是哪位高門子弟的老宅子。但陸應塵面無異色,似乎走了也就走了,并不會給他帶來任何不便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