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酉安看了他一眼，暗自感慨。

昨晚睡得好的隻有這貨了。

其餘三人沉默地你看我我看你，半晌，各自扯出個心懷鬼胎的苦笑。

上坡一路都是綠油油的野草，茂盛的地方甚至能沒過腰部，出發前肖酉安還在擔心會不會又被蹭一腳螞蟥，不過好在以往這片徒步的人似乎很多，在層層灌木中踩出了一條歪歪扭扭的狹窄小徑，甜面醬帶着他們沿着小徑往上走，也就不會碰到水坑。

一路往上石頭愈發多，偶爾還有小溪從路旁某個石隙呼啦冒出來，沒走幾步就又無影無蹤。

“休息調整呼吸，走慢點，放緩步子。”甜面醬在前頭喊，“4000米是高反分水嶺，身體受不受得了一過就知道。”

石頭坡沒爬多久，很快衆人就又被帶上懸崖邊，繼續朝上走。

“懸崖路很窄，小心，知道嗎？”衆人狀态低迷，一路走來沒說幾句話，甜面醬操心得不行，“跟緊隊伍，不要掉隊，保證你視野前後都能看到人。”

這個坡陡得出奇，幾乎沒有路迹，肖酉安緊緊攥着登山杖，在灌木中試探着落腳的地方，眼都不敢眨，深知自己隻要閉上眼就會分不清是在往上走還是往下走。

“那有個瀑布，很美的，從這裡能看到。”

他擡頭望去，瀑布沒看見，隻能看見霧蒙蒙的一片。

起霧了。

霧到的很快，鋪天蓋地的籠下來，視野範圍瞬間縮小一大半。

“所有人，停！”甜面醬喊了聲，“聚在一起！靠攏！背包不要離身！”

付己昂感覺身後瞬間壓上來了一個人，以為是肖酉安，啧了一聲，轉身發現是霍敬玄。

“報數！報名字！”

他回過神：“一，付己昂！”

“二，霍敬玄。”

“一，肖酉安！”肖酉安的聲音從稍遠的後方傳來。

付己昂眼角一抽，對這貨無時無刻耍寶的性格表示唾棄。

屏息等了一會，卻始終沒聽見下一個數。

“我操？”前面甜面醬低低罵了聲，“鄭齊宇？小鄭！”

周圍一片空曠，毫無回應。

“是不是在後面跟工作人員一起？”付己昂試探着開口。

他們幾人跟着甜面醬走得很快，出發沒多久就把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遠遠甩在了後頭。

“我覺得可能不是……”隊伍末尾的肖酉安猶豫着開口，“他剛剛還在後面幫我調登山杖。”

甜面醬沉聲開口，臉色很差：“霧這麼大，也找不了。隻能希望他是順着路往回走，而不是沿着坡往底下溝裡走了。”

一直沉默着的霍敬玄突然毫不避諱的低罵一聲，付己昂回頭，正好聽見他開口：

“甜隊，不能用喊的告訴他嗎？”

甜面醬一愣：“盡量不要，這個地方……”

“盡量不要，就是其實可以的意思，對吧？”霍敬玄一改昨天嬉皮笑臉的模樣，冷聲道。

“……會有落石或者山體滑坡。”甜面醬歎了口氣。

“你要喊什麼？”肖酉安的聲音從後頭傳來，“這裡回聲挺大的，可能做不到聽聲辯位，還會幹擾他的方位判斷。”

“讓那二貨站着别動總是可以的。”霍敬玄揉了揉肩膀，看着他們。

“我真要喊了，你們沒意見吧？”

“我沒意見啊。”肖酉安攤手，“找人最重要。”

“我沒意見啊。”付己昂接道，“反正也沒想活那麼久。”

隊伍最前端的甜面醬：“……”

“領隊，你怎麼說？”霍敬玄裝模作樣地問了甜面醬一聲。

“随你們吧。”甜面醬氣若遊絲，“對我來說結果都一樣，山體滑坡也是個死，鄭齊宇丢了我也得死。”

大霧毫無毫無消散的迹象，耳邊隻有風聲呼嘯，肖酉安下意識往谷底看去，原本清晰的山谷也被濃霧揉得模糊不清。

那頭霍敬玄将手攏到嘴邊：“站——着——别——動——”

山谷内有鳥被驚飛，翅膀撲騰半晌後又悄無聲息。

衆人屏息等待，不知過了多久才從崖壁間傳來一聲飄飄忽忽的“好”。

“天呐，他還活着。”甜面醬滿頭大汗，“這麼一通亂叫，我們竟然也還活着！”

霧到的很快，散去卻用了不少時間，肖酉安站在隊伍末尾，除了一片灰蒙蒙的虛無，就隻能看到渾身都崩得死緊，臉色發白的霍敬玄。

想起昨晚從付己昂那兒聽到的這倆人的轶事，他有些看不下去，伸手拍拍霍敬玄：“成年人了，會沒事的。”

霍敬玄回頭沖他扯出個苦笑，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