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整個會議室都沉默了。
肖酉安難以置信地眯了眯眼睛,求證似的看向甜面醬,甜面醬卻在視線接觸後也皺起了眉。
什麼情況?
李導說完這話後便閉了嘴,倒是主位旁邊的什麼什麼專家看着他開口:“稍安勿躁,酉安老師。”
話落使了個眼色,身邊的人随即在肖酉安平闆上調出了另一張GPS行程圖,跟他自己的路線軌迹很像,隻不過這次路線是标藍的。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麼所以然,那小哥又抽走了平闆,再還給他時,屏幕上變成了一副新的黃線行程圖。
這張圖的路線跟前面一張差不多,隻有小部分差别:黃線的起點在行程中段,恰好是他錄vlog的林子裡。
肖酉安捏着平闆邊緣,皺起眉頭,完全搞不懂這幫人要玩什麼飛機。
“你現在手上這張是加拿大一枝黃花的大緻分布路線,前一張是節目組隊伍的徒步路線。”
專家說着,屏幕上随即同時出現了節目組的藍色路線和剛剛自己的紅色路線,紅藍黃三條線重合在一起,一目了然。
“根據林業局無人機測繪,這些外來植物的分布并未與節目組路線完全重合,卻與您離隊時的路線重合度達到91%。”
“在您離隊區域的土壤樣本中,檢出27處種子殘留。并且專家對發現的外來植物生長情況進行了檢測,判斷播種時間大約就是在第一期錄制區間。酉安老師,對此你有什麼想法呢?”
肖酉安擡頭看向他。
卧槽。
擱這兒拼圖呢?
誰那塊合得多就算誰是嗎?
還問他有什麼想法?
這不明擺着把鍋甩他身上了?
他的想法有個屁用?
肖酉安咬了咬舌頭,面無表情對上面前一衆專家的視線。
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了好幾年了,想用這種陣仗輕易讓他露怯?不可能。
“各位老師提供的軌迹對比數據,我看到了。”他開口,“從結果來看……确實存在高度重合,這一點我不否認。”
那頭李導得逞似的輕輕一笑。
“但是。”他加重語氣,看向那老不死玩意兒,“請允許我說明,作為一名公衆人物,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破壞生态環境的嚴重後果,絕不可能故意做出這種行為。”
“我們理解您的心情,”專家推了推眼鏡,不為所動,“但林業部門的報告顯示,這些外來植物确實僅在您離隊的路徑上集中出現。而其他嘉賓和工作人員的路線均未發現同類物種。您認為這種‘唯一情況’該如何解釋?”
肖酉安不動聲色地坐直:“關于這點,我跟節目組持有同樣的疑問。我會聯系相關檢測中心,将參加第一期時穿的所有衣物,還有背包裝備都送去做全面的種子殘留檢測。”
“如果确實是我的問題,我願意承擔所有責任。”
會議室内一片死寂,走廊上的工作人員卻因為他的這番話引起陣小小議論。
肖酉安透過大玻璃瞥了他們一眼,想找毛豆卻沒看到,隻能繃着臉重新收回目光。
雖然都說要避免自證陷阱,但現在這種情況,他他媽隻能憋屈地往坑裡跳。
不過,既然要跳,不如把大家全拖下水得了。
他擡起頭,冷冷直視着老不死,又很快低下頭,聲音突然放軟:“考慮到節目制作的嚴謹性,我建議除了我的個人物品,建議同步檢測節目組公用的設備,以及在正式錄制前節目應該有安排人員探路,也請麻煩對那些人員進行嚴加檢測。”
李導眉頭一皺,語氣嚴肅道:“肖酉安,你是在……”
“我不是在指責誰,也不是在推卸責任,”肖酉安截住他話頭,“隻是覺得這樣對節目、生态環境都更負責,不是嗎?李導。”
李導嘴角抽了抽,目光瞥向旁邊,半晌才牙疼似的“嗯”了一聲。
會議室再次鴉雀無聲。
等那幫裝模作樣的東西審問完,再從拓界傳媒離開,已經接近黃昏。
保姆車内氣氛也很壓抑,直到開上跨江大橋都沒人說話。
這通盤問最後并沒有得出什麼實質性結論,隻說了要将東西送去檢測,并且告知他現在還沒有明确證據證明是他散播外來物種,因此第五期錄制他還得照常參加。
肖酉安歎了口氣,點開手機。好幾個小時沒看,鎖屏上已經堆了好幾條未讀消息,大部分是隊友給他發的閑聊廢話。
最底下,壓着付己昂中午的回複,就一條,短短兩個字。
-卧槽。
估計那會兒已經看到熱搜了。
肖酉安忍不住笑了笑。
“先把聲明發了,拖得越晚輿論越不利,也安撫一下粉絲。”經紀人在前頭打電話,“節目組其實還沒往外公布什麼信息,主要是發現外來植物的那個博主粉絲量不小,視頻一發網上輿論就炸了。”
“這群人也是閑的,非要學節目的路線,還拍vlog,有病嗎這不是?”經紀人惱怒地挂斷電話,回頭看肖酉安,“酉安,這邊聯系了華襄北區的植物檢疫實驗室,後天就去。”
肖酉安回過神,聞言腦中瞬間閃過昨天牽着醜狗的墨鏡男身影,嘴角抽了抽:“怎麼不去中科院?那邊更權威一點。”
“華襄也是國家級,不比中科院差。”經紀人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疑惑他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時間太緊,其他地方預約不到,要不是華襄給我們走了關系,不然還得等。”
“嗯,行吧。”他低下頭,給付己昂回了個黃色老鼠吹口哨的表情包。
“這件事我會替你跟團員保密,有一定結果之前都不要往外說,知道了嗎?”經紀人又說。
“好的。”肖酉安點點頭。
約定日一大早他便頂着一頭剛染回來的黑發把裝備和衣物送進了華襄,又回公司照常訓練,直到晚上九點多才再次帶着毛豆去華襄拿檢驗結果。
到地方後卻被告知還得等半個小時,他隻能老老實實坐在會客室等着。
手機裡是付己昂剛發過來的消息:
-隻找了第一期的嘉賓,每個人都隻問了一兩句,感覺節目組就是針對你。
肖酉安敲敲屏幕,回了個大拇指。
付己昂回道:
-調整心态,明天飛W市錄動員會,不要把情緒帶到節目上。
-哦。
肖酉安對這死正經表示無語,敲完這個字就放下了手機。
愣了一會兒又實在不舍得冷他,抓起手機惡狠狠丢過去個怒氣沖沖的流汗紅豆。
付己昂回了個問号。
肖酉安瞪着那幹巴巴的符号,越看越來火,忍不住一連戳了幾十個流汗紅豆回擊他,霎時間滿屏紅彤彤一片。
正戳得起勁,會客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兩聲,幹淨利落。
他擡起頭,看清來人後恨不得把自己眼睛戳瞎。
“酉安。”溫道韫徑自在他旁邊坐下,“還記得我嗎?”
“抱歉,記性不太好。”肖酉安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移了移,重新低頭盯着手機,點開相冊開始亂滑。
溫道韫完全沒在意他的回答,自顧自道:“哎,己昂回去後怎麼沒打電話給我?你跟他有聊嗎?”
當然有聊,你以為我跟你一樣?
“沒有。”肖酉安看着手機。
“我跟己昂統共就三年前在飯局上見了一面,你說他為什麼會對我這個态度?”溫道韫思考着。
“我不知道。”肖酉安說。
“我很吓人嗎?”溫道韫問。
“都說了我不知道了溫總。”肖酉安閉上眼。
“還是那天飯局上有讓他不舒服的人,他連帶着讨厭上我了?”溫道韫繼續思考。
“我不知道……”肖酉安歎了口氣。
“周同生?那個導演。”溫道韫自顧自開始推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