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如此說着,看向風信子先生的目光仍然空洞一片,他的嘴角明明上揚着,好像不曾墜下過哪怕一次,可那憂郁的花兒卻仍然沒有辦法從中窺見喜悅。
“今天也是完美的一天。”
他又重複了一遍,結了痂的手指輕輕敲擊着自己的太陽穴,烏青的眼眶和通紅一片的臉頰甚至給這脆弱的鳥兒帶上了幾分非人的異樣,即便他自己,似乎都沒有察覺到這份“異樣”。
完美的一天……完美的一天……
看着鳥兒這副稱得上可怖的模樣,風信子先生咬着舌尖,想要說的東西有很多很多,可到了最後,他的千言萬語卻又變成了一句帶着顫意的歎息,盡數淹沒在夕陽的霞光中。
“今天……”
聽到鳥兒又要重複這可笑的謊言,不知道是哪來的憤恨沖昏了頭腦,風信花兒猛地罵出來一句髒話,他看着那過去曾脆弱無比的玻璃鳥兒,眼神中隻剩下無盡的絕望:“夠了!夠了……”
“不疼嗎?親愛的……你,你不……他們那麼對你,你難道不會反抗一下嗎?不會覺得……覺得難過嗎?你——”
所有的言語都被跌跌撞撞地傾吐而出,風信子先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有這樣失态的時候,他緊緊抱着這小小的鳥兒,好像那些傷全都落到了他身上,就連道出的字眼,都融着那苦澀的疤與血:
“你明明……不應該受到這些的啊……”
少年人的惡意,似乎總要比成年人的更加熱烈鮮明,就如同他們被世人高歌的赤誠那般,總會有人願意成為那一個恃強淩弱的人兒,也總會有人願意享受淩虐時的快感——
也許是因為他的渺小?也許是因為他的無能?或許吧,理由從來不是問題,他們總能夠找到這樣做的借口。
也許是沉默、乖訓,也許是無時無刻都恰到好處的微笑,足以讓他們在傷口的血液染濕了地闆的那一刻,也不願停下手中的動作——
樓下傳來母親的哭聲,父親的怒罵如雷貫耳,當夕陽沉底淪為一片夜色,漆黑籠罩于屋中,那小小的鳥兒卻仍然呆坐在床上,臉上的笑容淡了許多,他不解的看着緊抱着自己的風信花兒,似乎不知道對方為何如此激動:
“為什麼要哭呢?”
少年的手按在胸口,心髒的跳動熾烈如火,灼燒着青紫一片的四肢百骸,可他卻感覺不到疼,也感覺不到熱,隻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冷壓在自己的身上,促使着他道出下一句話來:
“我感覺不到了呀……現在……我感覺不到了呀……因為我現在,有一顆怪物的心髒,不是嗎?”
“我……不會再疼了啊……”
鳥兒的聲音如同一塊玻璃,輕輕一折,便碎裂成數不清的碎塊,他緊緊按着自己的胸口,卻止不住酸苦的感觸上湧,如同蒙着一層厚實的烏雲,等待着一場将下未下的雨。
他任由自己倒在風信子的懷中,許久,久到淚水似乎都要打濕了衣襟,久到争吵又一次爆發在門外,鳥兒喃喃自語出一句話來,似乎在疑問,有似乎早已經有了答案:
“為什麼呢……”
為什麼現在的我,比過去的我,更讨人喜歡呢?
為什麼……在失了痛苦的能力後,我仍然……這樣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