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向晚在醫院休整期間,她逐漸察覺到自己握槍的手總會不受控制地顫抖。
市醫院的醫生單獨告知她,這是PTSD應激障礙的症狀,建議她暫時脫離刑偵崗位,配合心理治療與藥物調理。
甯向晚盯着診斷單上焦慮性神經症的字樣,趁顧雲舒回警局整理案件報告的間隙,她趕緊将檢查報告折好藏進包包裡。
随後,她撥通蘇念安的電話。
甯向晚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說道:“念安幫我個忙。拖住雲舒,我想去楚喬那兒看看。”
電話那頭傳來辦公室紙張翻動的沙沙聲,蘇念安很快應下,說道:“甯隊放心,法醫組這會兒正忙陳婷案的毒理報告。”
甯向晚出了市醫院,她站在醫院門口的公交站牌下,打算坐公交去老城區找楚喬看病。
她不想自己開車,也不想坐地鐵。
她現在就想靜下心來慢悠悠的坐趟公交車。
半個小時後,601路公交車哐當停在她的身側,電子屏閃爍着星海到舊城區磁器老鎮的字樣。
甯向晚上車刷着卡在感應器刷了一下,接着看了下車上的位置。
現在是疫情期間,大多數人開始在家裡辦公,出來的人也變少了。
甯向晚摸着包裡的公交卡上車靠了下讀卡的感應器聽到熟悉的扣款聲音。
公交車司機戴着口罩按下了前面的一個按鈕,喇叭聲響起乘客們坐穩、拉好扶手。
甯向晚瞅着這公交車上沒多少人,她找到了個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甯向晚自從患了ptsd應激障礙後,她逐漸對任何事物沒了安全感。
她坐公交喜歡找臨窗靠邊的地方坐,咖啡廳、清吧那類娛樂場所更是躲的遠遠的,坐角落。
甯向晚的内心一片荒蕪,别看她表面是刑警工作那麼光鮮亮麗,實則她特别敏感脆弱。
她坐到後排靠窗的位置上接着摸出耳機塞進耳朵,一首莫文蔚的《陰天》混着公交車的報站聲湧來。
甯向晚聽到一半的歌,她的目光落在手機鎖屏上,麗江玉龍雪山下,顧雲舒摟着她的肩。
顧雲舒,她該怎麼面對?
“乘客們請注意,下一站……”喇叭聲刺破思緒,她摸出紙巾按了按發燙的眼角。
蘇念安的微信适時彈出一句:“搞定了,甯隊,成功拖住顧法醫。”
她盯着屏幕,拇指在鍵盤上懸了許久,最終隻回了兩個字:“謝了。”
耳機裡的歌聲漸弱,她摘下耳塞,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混着公交車的引擎轟鳴。
終點站的提示音響起,她拽緊了包包下了公交車。
甯向晚拐了幾個轉角,擡頭就瞅着渡心醫療所的燈箱閃爍。
她的腳步在診所門口頓住,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顧雲舒發來的消息:
向晚,等我忙完,我們回家。
一句簡單的回家,讓甯向晚心頭一顫。
她有多久沒聽到這句話了。
甚是懷念顧雲舒說起回家。
手機屏幕映出她泛白的指尖,甯向晚咬了咬唇,将手機塞回包包裡。
玻璃門開合的輕響中,她聽見楚喬熟悉的問候:“向晚,好久不見。”
診室裡有熏香的味道,她在沙發上坐下,目光落在茶幾上的水晶擺件上。
“你試着說說,最近睡眠怎麼樣?”楚喬的聲音像團軟軟的棉花,問道。
甯向晚停頓了一下,接着開口。
她的聲音裡帶着連自己都陌生的沙啞,說道:“我有一種患得患失的感覺。我怕她知道後……怕她眼裡的光會暗下去。”
楚喬将診療室調成暖光模式,感知儀器在甯向晚身後低鳴。
楚喬現在開始給甯向晚治療。
她遞去第一件裹着絨布的物件,聲音輕得像片羽毛,說道:“你先讓指尖自己說話。”
甯向晚蒙眼的紗布下滲出汗液,指腹觸到凹凸紋路的瞬間,整隻手突然繃緊。
涼感混着油膜,像極了爆炸夜母親擰到的燃氣閥。
儀器發出電流聲,她聽見楚喬說:“甯隊,你的無名指在發抖。當年你母親攥着藥材的姿勢,是不是也這樣用力?”
甯向晚嘴唇蠕動了下,說道:“不對……她的手總是很穩。”
第二件東西遞來,帶着酒精棉的刺激味道,甯向晚的鼻尖突然皺起。
楚喬調整監測儀旋鈕,說道:“現在你的呼吸頻率快了一倍。這個觸感,讓你想起什麼?”
“我記得是……玻璃罐。”甯向晚指尖摩挲碎片邊緣,記憶突然被劃破。
慈安堂的中藥櫃鏡面,深夜映出母親背對她的身影。
楚喬的筆在記錄闆上頓了頓:“所以你現在聞到刺激氣味跟看見鏡子就想逃。”
暖光漸暗,甯向晚抓住了診療床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