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少年都沒有反應。方始以為他不能說話，所以沒辦法告訴自己名字，“沒關系，你識字的話，就在我手上寫字。”少年這下動了，摸索着拉過方始的手，方始也配合他伸平手掌，方便他寫字。

一筆一劃，橫平豎直。

可是少年寫的字是，“不記得。”

“你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方始眉頭微皺，老大夫沒說磕到腦袋，他也沒料到少年居然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

方始思索一下，便道，“你自己給自己取一個吧。”

少年搖頭，在方始手掌上寫下你取兩個字。

方始用另一隻手揉揉少年的發頂，“嗯，遇到你是在一個長滿青草的池塘邊，那你就先叫阿清，好不好？”

少年點點頭，方始其實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少年，哦不，他現在有名字了，但是阿清怎麼看都不應該在這種時候被盤問不是嗎？

“餓了嗎？吃完飯吃藥。”

阿清停滞了一下，沒有反應，半晌顫抖着手指在方始的手上寫下，“可以不吃藥嗎？”仿佛是在問什麼關乎人生的大事。

方始失笑，心中暗道，果然還是個小孩子，“你多大啦，還怕吃藥嗎？”

阿清似乎沒意識到這是一句調侃人的話，又認真地寫下一個數字，19。

方始的笑容收斂，不為别的，阿清身量根本不是19歲的樣子，看着就像是十六七歲，瘦骨嶙峋，回天乏術。老大夫的診斷又不合時宜地從腦袋裡冒了出來。

“阿清，之前你在哪裡生活？”

阿清仔細回憶着之前生活的地方，那裡很黑，沒有聲音，很冷，身上沒有力氣，就好像掉進池塘的時候。回憶至此，阿清打了個寒顫。但那種感覺好像跟過來了，窒息，喘不上氣，好像用厚重的濕布裹住了口鼻，腦袋眩暈，有很多白點或者紅色色塊閃過，就快要死的時候，有人會粗暴地把他拉起來，有什麼刺破了手臂，冰涼的液體極速推入，好痛，頭很痛，胸腔也很痛，好痛……

方始敏銳地發現阿清的狀态不對，少年的身體出現明顯的痙攣，大張着嘴卻呼吸困難，瞳孔開始擴散，淚水湧進眼眶還來不及停留又大顆大顆地落下。

方始連忙大聲道：“阿清，你安全了，深呼吸，深呼吸。”

方始看着阿清像是溺水的狀态，知道自己引着對方回憶過去勾起了阿清的糟糕回憶，心下十分愧疚，環住少年一下下輕撫他的後背。

好一會兒，阿清才從那種狀态中緩過勁兒來。他甚至脫力到已經抓不住方始的手了，隻有慌張、悲傷與絕望的表情還留在阿清臉上，方始輕輕拂過阿清的眉眼，“對不起，是我的錯，以後我們都不去想了，好嗎？”

阿清點點頭，方始見阿清沒有再表現出難過的神情，又問了一些少年的愛好等小問題，兩人一問一答，雖然阿清說不了話，但是寫字很順暢，方始又敏銳，因而兩人交流起來也沒什麼障礙。

隻是阿清清醒過來後，幾次情緒起落，這會兒聊了會兒天，感覺到一陣兒倦意湧上來，眼睛雖然仍然睜着，但上下眼睑開開合合，很困的樣子，不過始終撐着不肯睡。

“我保證，你醒過來，我就在你身邊，睡吧。”方始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撫摸少年的發頂了，可他就是忍不住，每次感受到細碎的柔軟的發絲在掌心磨蹭，方始都感覺到滿足和一種心安，還有那種久違的熟悉感。

日頭開始西斜，中午的陽光的餘熱漸漸散去，方始在床邊看着阿清漸漸從不安穩到安穩地睡着。

“叩叩，方哥，藥好了，劉老爺還讓廚房準備了一些吃的，你和那個弟弟吃點吧。”

方始見阿清沒被吵醒，便起身接了秦臻進來。

“他睡了，東西放下。你跟我到外間來。”

“哦，好。”秦臻放下手裡的托盤，見那個少年安安穩穩躺在床上，臉上表情十分平靜恬淡，感慨一番不愧是他方哥。

“看什麼，快點。”方始見秦臻沒跟上來，低聲催促。

“方哥，你真認識他？”雖然剛才在給其他人介紹事情始末的時候秦臻那麼說，但是那都是權宜之計，這麼一個來曆不明的人，連他是遊戲中的NPC，還是什麼關鍵人物都不知道，說出來，駱烏那幾個人可不會像現在這樣輕輕放過。秦臻雖然跟着駱烏和方始時間都不長，但私心還是覺得方始靠譜。

方始思考了一下，現在的局勢，絕對不是單打獨鬥能夠完成任務的，秦臻到底要不要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