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亞的刀尖垂向砂地。
“阿豹是我打服的。”她輕叩某隻虛的面具,“阿鹿是我在現世撿來的。”
當名為阿醜的虛用利爪托來茶盞時,七亞的下巴掉在地上。
那些嗜血成性的虛,卻對秋水溫順垂首。
“你……你在飼養它們嗎?”
“它們不是寵物。”秋水突然拽着七亞瞬步至屋頂,下方虛群正用虛閃點燃篝火,“它們是‘家人’。它們為我而戰,我也為它們遮風擋雨。”
七亞凝視着秋水,她發梢躍動的火光裡,奧斯卡的羽翼正抖落星砂,“所以,你打算躲在這裡一輩子嗎?”
“那你要綁我回去嗎?”
“我可不敢。”七亞雙臂交叉抱在胸前,“你現在身後跟着一群虛,誰知道我動手的後果是什麼。”
“對了,浦原要我給你帶樣東西。”
他忽然拽出懷中的銀光,羽翼項鍊懸垂在他指縫,“他說,你一定會收下。”
鍊條纏繞秋水指節的瞬間,靈壓的共鳴如漣漪般擴散開來。
浦原的聲音突然穿透永夜,如穿界門彼端的回響:
「秋水,我昨天經過十三番隊時,發現你種的櫻樹的花還沒凋謝,真不愧是你看中的種子……」
「自從你離開已經三十七年零九十四天了呢......一切都變了好多。海燕接替了你的位置,夜一桑也有了新的副隊長,羅斯和侃侃已經成家了。」
錄音裡突然混入試管碰撞的清脆聲響,像是誰失手碰倒了存放三十年的舊夢。
「不知道再過三十年,他們又會在哪兒,幹什麼?你又會在哪兒?」他的呼吸聲突然加重,錄音混着雨夜的雜聲,「突然不敢去想了,怕這時間走得太快,我跟不上……」
「嘛……不說這些了。」雜音突然被爽朗笑聲刺破,「我發明了能模拟任何聲音的拟聲裝置,本想用它來捉弄一番隊裡的那些家夥,不過…更想讓你看看啊。」
「哈哈,不是我吹牛,這些小玩意兒可都是獨一無二的,保證讓你大開眼界。」
「你總說我對新奇事物太過沉迷,但這次我确信,這些發明絕對能派上用場……」
「……」
「真的,不騙你。」
背景傳來夜一遙遠的怒吼。
「啊,夜一桑叫我了,我該走了。」
「下次再見時,一定要帶你好好瞧瞧……一定。」
錄音中的聲音消散在虛圈飓風中。
秋水摩挲着鍊墜低笑:“真是的……這麼多年了,還是喜歡搞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阿醜的骨爪忽然遮住她濕潤的眼睫。
砂海彼端卷起風暴,眸光透過指縫,他的身影仿佛就在那裡,清晰而又遙遠。
瀞靈庭内。
蛆蟲之巢深處,培養艙的幽光在潮濕的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涅繭利的指甲刮擦着鐵欄,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第149号實驗體的數據很有趣吧?”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要不要看看我剝離自我意識的錄像?”
浦原調試禁锢結界的動作頓了頓,他餘光掃過實驗台,那裡擺着被沒收的魂魄切割器。
“你的創意确實令人驚歎。不過,用自己做實驗真是……”
他忽然轉身模仿起秋水的表情,唇角輕勾的弧度分毫不差,“瘋子才會做的事。”
篝火燃起時,七亞望着正與虛群打牌的秋水出神。
那些曾被瀞靈庭判定必須剿滅的存在,此刻正用利爪笨拙地洗着骨牌。
“喂,新人!”阿豹突然将骨尾甩到他面前,“該你抽牌了。”
七亞猛地回神,手忙腳亂地接住飛來的骨牌。
“阿醜說現世北邊有虛圈裂縫。”秋水将牌甩到桌上,“明天陪我過去嗎?”
七亞的手僵在半空,他反問道:“我有的選嗎?”
奧斯卡的骨翼掠過現世最北端的雪山,寒風卷着冰碴刮過臉頰。
七亞望着前方秋水飛揚的銀發,突然發現這個角度能看到她脖頸的限定靈印。
“喂!别往暴風雪裡沖!”他的吼聲被狂風絞碎。
奧斯卡發出咕噜咕噜的抗議聲,一個俯沖紮進雲層。
山腳下的溫泉旅館旁,他們遇見抱着嬰靈哭泣的婦人。
秋水将斬魄刀浸入泉眼,蒸騰的熱氣裡浮現出最後的畫面——年輕的母親抱着嬰兒,遭遇匪徒的搶劫。
“我送她成佛吧。”七亞擦拭着刀柄。
那夜,奧斯卡格外躁動,秋水默許它吞吃了徘徊旅館二十年的地縛靈。
行至内海的小島,他們撞見會說人話的亞丘卡斯。
那虛正用骨爪給擱淺的虎鲸剖開漁網,月光在它面具裂痕上流淌,
“被你們殺死前,能幫忙把這家夥推回海裡嗎?”
“可以幫你。”秋水淡淡一笑,“作為交換,你願意加入我們嗎?”
海邊篝火悅動的光,将砂礫染成琥珀色。
七亞轉動着烤焦的章魚須,看秋水給新收服的亞丘卡斯包紮傷口,“你為什麼這麼執着尋找有自我意識的虛?”
海浪聲吞沒了篝火的噼啪。
秋水忽然将繃帶扔給他:“我不想讓它們太孤單。”
黎明破曉時,奧斯卡馱着他們起飛,七亞也終于不再攥緊缰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