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野松松地披着一件黑色的羽絨服,裡面還是那件襯衣。
領口有些低,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
襯衣的胸口處,還戴着那個藍麻小山的裝飾,近看之下,像是臨時用紙巾折的。
一如林栖那天臨時起意,在紙巾上的塗鴉。
林栖好奇地眨了眨眼,心中怦然,為這遙遙的一絲默契,偷偷開出一朵隐秘的小花。
“這是陸野學長,這是我們同班同學名叫林栖,報道那天你還幫她搬過行李呢。”許舒熱情地介紹。
陸野手裡手拿着一個小袋,袋裡裝着糖蒜。
一看就是宵夜吃到一半,被許舒拉過來的。
原本想要裝逼的班長,如今看許舒的眼神寫滿了“respect”。
“這麼巧,你還記得我嗎?”陸野信口一問。
林栖淡淡點頭,說:“記得。”
許是那碗辛香濃郁的羊湯使然,她臉頰蘊着一層水蜜桃的顔色,這顔色漸漸由粉轉紅。
她的表情很清白,但逐漸漲紅的臉色出賣了她。
陸野内心莞爾,身體緊守着禮貌的距離,不再追問什麼。
也許是看林栖反應太過冷淡,許舒急忙幫她解釋:“她也是你的粉絲,超喜歡你的!”
林栖一驚,睜大雙眼瞪着許舒。
後者非但沒當一回事,還驕傲地補充道:“是被我安利了一個學期之後入坑的。”
林栖眉心微蹙。
什麼跟什麼啊?
正想解釋,卻聽見陸野笑了,很輕的一聲。
她蓦然擡頭,陸野正看着自己,那絲不易察覺的玩味,像看到3D遊戲裡的小怪受到攻擊而抱頭鼠竄的樣子。
林栖猝不及防地陷在他漆黑的眸子裡,晃神了半晌。
直到工作人員過來提醒陸野要走了。
陸野回過工作人員,朝他們大大咧咧一笑,“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說完,信手将那袋糖蒜放在桌上,離林栖那隻碗不近不遠的地方。
陸野一走,許舒就抱着林栖原地跳起來,“學長跟我交換微信了!他人也太好了吧!一點架子也沒有!哎,你說你害什麼羞啊,不然你也可以加到微信的!”
“唔,是嗎?”林栖沒有太聽進去。
她輕輕撕開袋子,擠出一顆晶瑩糖蒜,抿進嘴裡,小口咀嚼,慢慢地,像是在回味某些事情。
喝羊湯一定要配兩顆糖蒜,是她無足輕重的小習慣。
袋子裡不多不少,正好兩顆。
糖蒜放到她碗邊時,她下意識看向陸野,眼神微訝。
陸野彼時被工作人員催促着,應該沒有注意到。
爽甜微辛糖蒜,落在她和暖的胃裡,成了一樁釋懷不了的疑案。
怪她過分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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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野即将離棚時,回頭看到林栖小口吃糖蒜的樣子,低頭勾了勾唇角。
他當然知道。
她還有四張試卷沒做完的淩晨兩點,她第一次跑完五公裡去吃的那個涼皮攤,她就是找不到門路學好的視唱練耳,她最愛彈的德彪西的《牧神午後》,她說一定可以再靠近一點的那個人……
他都知道。
到底誰是誰的粉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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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冬天的尾巴,陸野以一首《星》正式出道了。
首專共有十首歌,全是陸野親自包攬詞曲,《星》是主打歌。
這些年娛樂産業下滑,隻有天晟這樣的行業巨輪還敢大手筆制作和宣傳。
當然陸野也不算新人,簽約之時,就已經自帶粉絲和流量,再加上音樂總監和高層對其才能的賞識,所以資源不斷。
《星》一經問世,便沖上各大榜單頭部,和陸野的星途一樣勢不可擋。
再加上天晟成熟的運作,這首歌很快造成現象級影響,成為街知巷聞的流行。
和從前在樂隊時的不羁風格不同,這首歌曲風深情溫柔,猶如深夜裡,林間呢喃的晚風。
“孤星高懸,光隻有一點,全贈你私有。”
林栖将這句歌詞打出來,一字一句,連雙引号都打得小心翼翼。
聽起來好悲傷啊。
她躺在草坪上想。
不明白一個光芒萬丈的天選之子,為何會寫出這麼孤單的歌詞。
他的生活,他的舞台,就連他舞台上恣意享受的一個笑容,都是别人窮極一生的渴望。
夢想輕而易舉在他手中生花,可怕的是他還年輕,這才隻是開始。
擁有一切之後,竟是這麼孤單嗎?
點擊發送前,她配了一張剛跑完步時拍的照片——
她将手臂伸向天空,和深藍天幕裡,今晚唯一的一顆星星合了張影。
這方草坪不留痕迹地包容和隐藏了每一個少男少女的心事。
她不知道的是,陸野也曾坐在同一個地方,用同樣惴惴不安的心情,窺伺過林栖的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