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又想到那個孩子。那些已經消散的孩子。
撒個謊而已。自爹娘離世後,她做過很多次了不是嗎?為了不挨一頓打,一頓罵,為了吃一頓飽飯……她做的都很好啊。
若是為此,失去了少年的助力……那又何妨?總歸,也不會再更差了。
無妄之災奪去她修習數年的修為,如今隻不過,是從頭再來的路上,又遇上了選擇罷了。
若是她當真選錯了。她看他們也并非全然相信她。興許她做的是無用功,但無所謂,人生那麼長,并非所有事都能有很宏大的意義。
“仙君再問,我也還是未曾見過。仙君能看到,我這膽怯怕事的樣子吧?若是當真有鬼,我定第一個叫仙君來除。”
少年面上平靜,聽她說完這些,甚至還能安撫地笑笑:“姑娘莫聽我師兄的。我信姑娘。姑娘若是想要修仙,我這裡有一些書和丹藥或許可以幫到姑娘。”
“旁人我不知道,不過我修仙嘛,本就為了匡扶正義,為了幫助更多像姑娘一樣的人。我對姑娘提出交換,實際上,也不過是想着能早日完成師父交代下來的任務。”
她心中了然。少年實際上對她的回答并不滿意。他之前說的願意幫助她興許也并非隻是一些書和丹藥。
若僅僅隻是些書和丹藥便能帶人修仙,那天下早便大能遍地走了。
“多謝仙君!”
可她還是樂而忘憂。能有這些已經很好了。
真的。
總好過從前。
如少年所說,他的确是個熱忱的人。他又給了她一些為雲羨清治療舊傷的丹藥。
隻是不知為何,他手腕上的抖動愈加劇烈起來。而後二人便匆匆離去。
她直覺,他們并非離去。興許不過是——中場休息?
“仙君。你這張臉,不好看。”
目送少年離去。她這才卸去一層心防,将所有的情緒抖落,目光平靜地對着雲羨清開口。
而雲羨清也笑了,那張臉笑着笑着便慢慢褪去,露出了原本那張如日月入懷的臉。
“姑娘要修仙?我可以教姑娘。”他聲音清淺,又透着些涼意,像是舌尖壓着一塊剔透的冰。
之後,話語又能聽出些不尋常來,似乎是輕蔑又或者是些别的什麼:“不過是些無用的書,無用的丹藥罷了。我可比它們有用。”
他淡笑着,一時間叫人聽不出來,他說的無用究竟是書和丹藥還是——人。
孟遲菀面色平靜,走到一邊坐下,像是什麼也沒聽出來:“可兄長總要先好起來啊。什麼有用無用,總好過什麼都沒有吧?”
她輕歎:“若是死了,可真就什麼都沒有了啊……”
雲羨清聽完,漆黑的瞳孔中也恍惚閃過一絲光亮,像是吃定了一盤合口味的菜品。
他道:“姑娘放心,便是我死了,也斷然不會什麼都得不到。我這條命呐……還長。”
長到……他會恢複所有記憶,會完成所有未盡之事。
送走幾樁人,幾樁事。屬于她的白日才真正開始。許久沒有上山采藥,沒有經濟來源,故而她去做工。
雲羨清也出了門。
雖說不知他是從何處得來,又是如何賺到的錢,但總歸是在夜幕降臨之前,給了孟遲菀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袋子。
像錢袋子。可材質又不像。堅固無比,倒像是什麼仙門用的東西。
而後,夜幕降臨。
而這一次,她沒有睡去,看了許久的書,似乎刻意在等着誰。
有風森森拂過,吹動書頁嘩嘩作響。她伸手按住,涼意滿貫入懷。
再一擡眸。她等的那人,便立于窗前。
少女面上的劍字血色淡了些,似乎被小心擦拭過。
可無論如何,都還是會令人膽寒發豎。
孟遲菀面色平靜,沒有半分悚意,見到她,就好似見到了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
她道:“姑娘。你今早要說什麼?你哥哥說什麼?”
少女立在原地,沒有動,面上的劍也沒有絲毫要開合的意思。
她僅僅是站在那裡,看着孟遲菀桌上放着的袋子,陷入了沉默。
而後,像是想通了什麼,開口道:“我哥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