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溫柔,可是眼瞳中似乎閃着些傲然的光。風吹過發梢,可他笑着,滿心滿眼似乎都隻有她。
孟遲菀心口又變得酥麻了,她指節微動,握住了裙角,想要強壓下這種感覺:“雲羨清……”
她語調模糊,聽不出是何意味。
可雲羨清卻實實在在地“嗯”了一聲,而後又是那樣溫意的模樣,笑望着她,等她開口。
似乎,可以一直一直等下去。直到她願意開口。
可是,心口漫開的酥麻早就已經告訴他答案了。
他在心裡笑。眼睛裡也是悅然的光。
我保護你好不好。不要怕。
孟遲菀垂着眸子,還在平息,突然便想起了,那盞置命燈。
她想,或許并非要此刻認主。那盞燈或許也并不一定要用在她身上。
依據林妤冬的記憶,置命燈若是召回魂靈,還需有人願意獻祭,方可賦予主人新生。實際上,是一命換一命。
而林妤冬之所以沒能新生,便是因為無人獻祭。願意為她獻祭的人,死在了那場屠殺當中。
那孟遲菀自己呢?其實她根本想不出來,有誰願意為她獻祭。
說來可悲。她在這世上,細細數來,竟然——孑然一身。她死後能為她悲哭的人竟都找不出幾個。
獻祭,更是令人贻笑大方。
不過好在,現在興許願意為她悲哭的人,還有個雲羨清。
可到底,他也是要離開的。
“雲羨清。若是我一生順遂,你會一輩子都感受不到我的惡意加注給你的疼痛,可……可我也會疼會怨。”她輕聲說,“所以啊,我們找找辦法,叫你不疼好不好啊?”
她心中知曉,她不能一生順遂,她也沒辦法不怨不反擊,故而,她想要找找解決辦法。
“我會盡力克制住的。”她最後輕歎。
雲羨清望着她,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可他最後也隻說了句:“好。那我便祝遲菀,仙途坦蕩。不必再經受坎坷。”
有那麼一刻,孟遲菀覺得他的眼睛很好看,是那種,天上人間的美好。
而後,打斷一切的,是一陣平靜的敲門聲。
難道是兩個少年醒過來了?
孟遲菀與雲羨清對視一眼,想着到底要不要開門。
門外卻突然傳來了有些熟悉的聲音:“是我。門口躺着的兩位還未醒來,你大可放心。”
說是熟悉,實際上也不過是聽過一次罷了。
是此前那個敲過一次門,說了些似是而非的話的那個男子。
她記得他最後說的話是:“替我看看,她好不好。”
之所以印象深刻,大抵是因為,這句話她大概已經可以回應他了。
她上前去開了門。
門口站着的正是那個男子。這一次他穿着的衣裳與此前并不相同。而是,與她在幻夢中所見過的弟子服相同。
這個人的眉眼,像極了,幻夢中——那個一聲聲“冬兒姐姐”的懷霁。
或許。這個人就是懷霁。
“姑娘,還記得我嗎?”漸長的年歲賦予他更為沉穩的聲音,也帶給他比從前更為成熟的眉眼。
他看起來,比冬兒姐姐,年紀大了許多。
再叫冬兒姐姐似乎有些奇怪了。
可他還是道:“我是想問,冬兒姐姐,她有留下些什麼嗎?她還好嗎?”
他一字一句,像從前一樣,可惜那些缱绻的歲月都終結在了少年拜入仙門的那刻。
孟遲菀低落藏納在語氣間:“她未曾留下什麼……她……過的很不好。”
“這樣啊。”懷霁低低笑了一聲,似乎是無奈,又似乎有些嘲意。
“冬兒姐姐不願見我,她始終認為我也是有罪的,是那些人當中的一員對嗎?”他道。
“我不知曉。可我從記憶中,能感知到,她未曾怪你,她隻是……不願你見到她日漸陰祟的魂靈。”孟遲菀開口。
“是嗎……”懷霁還是那副頹然的模樣,而後道,“我來,是為了,将那盞燈親手送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