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柳氏身上的肋骨硌得林夕生疼,恍惚間竟與奶奶嶙峋的臂彎重疊。
“阿顔莫怕。”婦人輕聲安撫道,皲裂的手掌捂住林夕凍紅的耳尖。
這個動作讓原身的記憶突然翻湧:半年前七歲生辰那日,韓柳氏還給她繡了一個大号的虎頭帽。帽檐綴着八十一顆米珠,正對《周易》陽數之極。
她記得自己戴着帽子在雪地裡瘋跑,兩個哥哥舉着糖葫蘆在後面追。韓守信則是倚着門框刻木雀,刀刃在陽光下折射出暖黃的光暈。
“阿顔喝藥,喝完娘給你吃蜜餞。”記憶裡的韓柳氏端着青瓷碗,細聲哄着女兒吃藥。那是原身六歲重病時,韓柳氏不離床日夜照顧,極盡溫柔和耐心。
此刻囚車裡婦人皲裂的手掌,與記憶中喂藥時顫抖的指尖重疊。這些記憶像藤蔓絞住心髒,讓林夕喉頭發緊——若獨自南逃,韓柳氏他們該怎麼辦?
她想起上月逃亡者的例子,那個試圖翻越潼關的四房的大兒子韓元順,被官差用鐵鈎拖回營地時,連帶着他爹娘都被一頓好打。
如果自己貿然逃走,留下韓柳氏他們一定會受到牽累。現如今這種氣候,多挨幾頓打,那很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想到這個可能,她内心深處滿處一股濃濃的不願意,不知是她自己的良心太好,還是原身意志的深刻影響。
可是一起逃走的話,她又不知道該如何說服他們。尤其自己身上的秘密,也不想被發現。
邊思考着這些,隊伍很快就來到一塊大森林的前面。這就是所謂的黑松林,不知道為何,差役們都打起精神來了。
鞭子甩得噼啪作響,“趕緊走!今天穿過這裡,前面就有驿站了。那裡有鍋竈,晚上給大家吃熱水泡餅!”
此時已經差不多中午,必然是沒有午飯的。
隻簡單熱水的許諾,就讓大家平添出幾分力氣,整個隊伍行進得快了一些。
積雪覆路,兩側黑松成牆,腳踩雪地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在空曠的森林裡顯得格外響亮。
越往前走,所有差役的神情越是緊張嚴肅。他們是常走這條路的,知道黑松林這一段的特殊之處。
行至大半程,官差們握着刀柄的手剛松了松,松木深處突然炸開一聲虎嘯。
枯枝斷裂聲中,一隻吊睛白額虎,直撲人群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