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這麼覺得,他們并未有過多交談,可能是老熟人老地方了。”
闫慎垂着眸子,又緩緩将糖紙折好放在衣袋裡,思量了片刻,他才起身取了配劍,道:“去看看。”
***
五更天還是一片漆黑,柳府門前挂着兩個大紅絨面燈籠,依稀像是懸浮在空中,耳邊傳過一陣打更聲之後,又恢複了一片死寂。
穆遠緊緊盯着門口,突然聽見闫慎在他旁邊道:“你過來一些。”
“啊?”他原本就是怕闫慎生氣,才可以保持這麼遠的,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朝着闫慎身邊挪了挪。
他覺得自己隻挪了一小步,卻就硬生生撞上了闫慎的胳膊。
“不好意思,大人!”
“……沒事”闫慎擡手扶了他一下,不到片刻又松開手,半會後他又解釋道,“近一些,待會萬一有什麼意外,不至于顧不上你。”
穆遠看不清,隻能憑着語氣猜測,他安慰道:“這樣啊,大人不用擔心,我還是有點防身功夫在的。”
闫慎該不會是因為今日他即便負債累累,也給他買了糖,因此對他改觀了吧!!!
闫慎沒說話。
不到一會兒,柳祥瑞急匆匆出了門,兩人一直摸黑跟着他穿過了幾條街。
穆遠辨了許久,才辨别出這個方向是去慈恩寺的方向。
這柳祥瑞和那老秃驢果然脫不開關系。
闫慎走在前面,他跟在後面,地上還有雨後積下的水窪,有些映着周圍微弱的燈也能看見,闫慎就徑直從上面踏了過去,衣擺都濕了些許,穆遠想開口勸他繞開但又害怕驚着人,直到走到寺外的密林,穆遠一陣又是跟着小跑,一陣又走得極慢,他開口道:“大人?”
闫慎聞聲止住了步子,他探手一下子抓住穆遠的手腕:“太黑了,你别走遠,跟緊我。”
“好。”
穆遠發覺自己的胳膊又一瞬間被松開,他輕輕呼了口氣,過了會闫慎才慢慢恢複了正常速度。
兩人行至寺外,就着月光,陳舊紅木門輕輕阖着,隻是在門裡側用鎖鍊挂着,鎖子都垂在空中,被風吹着在門上一磕一磕的,聽着怪瘆人。
闫慎俯身拾了起來端詳着,穆遠在一旁輕聲問道:“看來人是在裡面,進不進?”
闫慎頓了頓,将鎖子取了下來,道:“嗯。”
随着門“咯吱”一聲打開,四下樹上的烏鴉都被驚飛了幾隻,院子裡隻有一些忽明忽暗的燭火,連大一點的燈籠都沒點。
這些蠟燭每隔幾步有一隻,像是祭祀亡魂而連成的一條黃泉路。
穆遠蹲下取下一隻蠟燭,拿在手上,湊近闫慎跟前道:“這些蠟燭都燃了過半,應該點了許久了。”
闫慎這才轉過頭來,視線落在躍躍而動的蠟燭上,道:“看到了。”
燭光所能照亮的隻有腳下一小塊地,穆遠隻能辨認出他們走在一條青轉小道上,上面還有很多青苔,路非常窄,他垂着的左手經常會碰到闫慎的手,但好在闫慎今晚沒發作他。
走着走着,突然蠟燭沒了痕迹,他們像是走到了盡頭。
“這是哪裡?”
穆遠把蠟燭捧高,卻像是被什麼擋住了一般,隻能看見烏泱泱一片,穆遠心下想他們應該是站在了什麼建築物背面。
“這邊。”
他拉着闫慎往東邊走了走,不知走了多久,他才堪堪看見了月亮。
是古塔。
今晚的冷月慘白得有些發灰,挂在腐朽塔尖搖搖欲墜,塔身如黑雲般傾瀉壓來,沉重、窒息、冰冷,仿佛連空氣都凍結成塊,不能呼吸,不能移動,每一層的閣樓處像是空洞的眼,一動不動地凝注着他們。
“怎麼是這裡,”穆遠退後了幾步,背後碰上闫慎,聲音有些發顫,道:“大人,就是這座塔,你聽見有人在哭嗎……”
他沒有聽見闫慎說話。
“大人?”他又回頭叫了一聲。
“嗯?”闫慎被喚得猛然低頭看向他,反應了一陣,道,“沒有,不可能。”
穆遠深吸了一口氣,可還沒等他呼出來,就突然聽到一陣怪異的女聲傳來。
一陣哭一陣笑,聲音凄厲、驚悚,萦繞在周圍,順着脊梁骨蹿上頭皮,他幾乎能感覺到有一股冰冷的氣息就要噴在他的脖子上,他往後縮了縮脖子,道:
“你現在聽見了嗎?”
“大人?”
闫慎的聲音低沉緩慢:“……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