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賊吓得跌坐在地,連滾帶爬地想要逃走,鬼新娘卻不如他的意,不論他朝哪個方向逃跑,她都能準确地出現在那裡。
葉慈不知道戲班子是用了什麼方法,才能畫出如此逼真的妝容,她天生膽子大,從前在山裡有時晚上和祁漣一起看些什麼山野精怪的話本子,祁漣被吓得不行,她仍然面不改色,而此刻這戲情節詭異,連音樂都透着一股子怪異的味道,饒是葉慈看了也不禁有些害怕。
“這戲講的是什麼?”葉慈忍不住低聲問道。
祁晝勾了勾嘴角,笑得比台上的鬼新娘更像某種山精鬼魅,他壓低了聲音,在葉慈耳邊道:“大允剛建朝時,因着連年戰亂,有些地方窮得人吃人,因此盜墓的行當也并不罕見,這戲裡的主角就是幹這個的。”
葉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這是碰上粽子了?”
祁晝似乎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質問她究竟有沒有在認真看,但還是開口解釋道:“楚狄族野蠻,戰亂時,有時若守不住城,就幹脆屠了,許多百姓屍骨無處可葬,便堆放在一處,成了亂葬崗,這些人裡也不光隻有窮人,在亂世中,除了真正的權貴,大部分人在生死面前,都隻有一個選擇。”
“貴族的墓自有有權有勢的人去盜,這些小賊,便隻能來亂葬崗碰碰運氣,這主角運氣說好也不好,說壞也不壞,這不,雖沒淘着東西,但卻遇上了機緣。”
此世雖談不上盛世,但比起戰亂時,仍是要太平許多的,若非有祁晝解說,别說理解,葉慈幾乎無法想象這樣“人相食”的事情是真實發生過的,竟一時看得入了迷,祁晝見她神情專注,偏頭看了她一會兒,像是很滿意地笑了一下,才收回目光。
後面的情節,葉慈雖聽不懂,但看台上二人的動作也能将情節猜出大半了。
在這麼恐怖的氛圍下,盜墓賊和鬼新娘竟然堪稱荒誕地演了一段你侬我侬、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情故事。
葉慈被這劇情驚得瞠目結舌,直到結束了才反應過來。
“怎麼樣?”祁晝坐在椅子上,從盤子裡拈起一塊茶點,送到葉慈嘴邊。
葉慈咬了一口,但大腦已經無暇顧及茶點的味道,道:“太抽象了,出人意料,出其不意,始料未及,不期而然……唔……”
她話沒說完,就又被祁晝塞了一口點心。
“先咽下去再說吧。”那人帶着笑意說道。
葉慈嚼了兩口,囫囵吞了下去,又喝了口茶水,才道:“怪不得那些王公貴族這麼愛看這出戲,寫這戲的話本先生是個天才吧?看開頭我還以為是個恐怖故事,結果看到後面才發現竟然是個愛情故事……還有點感人呢。”
葉慈想到兩個主角因為人鬼殊途不得不生離死别,又補了一句,說完,才想起來轉頭看向祁晝。
對方眉梢微微翹起,眼角似乎略有得意之色。
又不是誇他,他得意個什麼勁?
葉慈正奇怪,卻見祁晝迅速地斂了神色,掩唇輕咳道:“你可知,這故事雖然是虛構的,可是這故事發生的地點,卻是真實存在的。”
葉慈奇道:“還真有這麼個亂葬崗?”
祁晝點頭:“自然。方才與你說的那些屠城之事、盜墓之風,都是真實的曆史,亂葬崗自然也是真實存在的,隻不過這麼多年過去,白骨也化成黃土了。”
“那這一處可是有什麼特殊之處?”
祁晝點點頭,眼中浮現出贊許之色:“這出戲中所說的亂葬崗位于川仙府,離其中一個名為泉東村的小村莊不遠,這泉東村四面環山,容易聚雨積雲,且因地下有泉脈,屍體在濕處向來比在幹處腐爛得慢,所以即便到現在,亂葬崗中也有屍體得以不腐,也因此傳出了許多民間傳說。”
葉慈聽到“泉東村”三個字,隻覺得甚是耳熟,突然想起當時在獄中時,越千山也向她提過這個地方,便嘴快說道:“似乎此地最近也有鬧鬼的傳說?”
“小丫頭消息還挺靈通。”祁晝道,“聽說這話本先生,也是聽了鬧鬼的說法,才得了靈感,創作出的戲文,這出戲我挺喜歡,所以也有意去泉東村探查一番,不知你可有興趣同往?”
自那日在茌甯将她劫走後,祁晝就一直帶着她兜圈子,葉慈問過不止一次要帶她去哪,都被祁晝以“先甩開侯府追兵”為由糊弄了過去,如今竟然主動提起,讓人總覺得有些怪異。
說起來也巧,那時在獄中聽越千山提起,葉慈就打算去看看來着,而如今祁晝竟然也主動提出要去看看,雖然覺得若說這是巧合未免有些牽強,但祁晝這些天不僅真的幫她甩開了侯府的追兵,還對她照顧有加,若有加害之意,根本不必兜這麼大的圈子。
何況,她也是真的想去看看,不僅是因為鬧鬼之說,更是想再見越千山一面,弄清楚他口中所說的自己的身世。
走出深山前,她對“穿越”這件事無比笃信,可不知為什麼,在茅屋大火,以及經曆了這一系列的事情之後,葉慈總覺得自己十二歲前在異世界生活的記憶似乎越發模糊了。
不僅如此,血光、劍影,一些仿若夢影般的片段時常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葉慈總覺得,這些或許與越千山口中所說的她的身世有什麼關聯。
“好,我去。”葉慈應道。
祁晝似乎對她的回答并不意外,起身帶她離開了戲班子。
班主已經帶着人離開了,沒了那些迎來送往的禮數,葉慈反而覺得自在了許多。
“走吧,先帶你吃點東西。”話音剛落,祁晝便攔着葉慈的腰飛了出去。
葉慈:“……其實我覺得用走的也可以,而且我也不是不會輕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