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再往前走,而是放慢了腳步,移動到沈衍清身側。
沈衍清和以前一樣安靜,散步的時候大部分都是她一個人在叽叽喳喳。
她思考了一會,問出來一個最無關緊要的問題:“沈老師,你覺得無聊嗎?”
沈衍清轉過頭看她,他抿着唇,不太高興的樣子。
哦,看來是覺得無聊的。
孟眠加快腳步,說着:“那我們快點走吧,馬上就到了。”
沈衍清突然說:“不要喊我老師。”
孟眠了然,“知道了,把你級别喊低了嘛,沈教授。”
說完這句話,孟眠感覺周身氣場溫度更低。
難不成教授也喊低了?
沈衍清糾正她:“按以前的來就行。”
以前?以前他的稱呼就更多了。
沈衍清、沈學長、衍清學長、衍清哥哥。
所以他是喜歡哪一個?
孟眠覺得哪一個喊起來都很怪,都能讓她起一身雞皮疙瘩。
所以她喊了最不出錯的那個:“沈衍清。”
“嗯。”沈衍清低低地應了一聲。
孟眠得出結論:“你是不是覺得老師啊、教授啊什麼的把你喊老了。”
她伸手拍了拍沈衍清的肩,“沒事的,還年輕,不就是年近三十了嗎?”
孟眠轉過頭,看見沈衍清的表情又出現了一道裂痕。
她挑着眉笑了笑。
收回視線時,正好注意到了他打的那條領帶。
之前隔得遠她沒看清,但現在近距離地打量,為什麼這個暗色的花紋,這麼像她給他選的那條?
孟眠主打一個雷厲風行,說幹就幹。
她皺着眉伸手拉過,把領帶翻到反面,映入眼簾的是上面繡着的歪歪扭扭的字樣。
——眠&清。
此時此刻,沈衍清微微低着頭,順着她的方向傾身,距離拉近,孟眠能感覺到他的呼吸灼熱,和自己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這樣的距離,得到這樣的信息,她的心開始狂跳起來,氣血上湧,臉頰發燙。
緊張到忘了下一步的動作。
翻開領帶确認過了,然後呢,她應該說什麼?問他是不是還對自己餘情未了?為什麼還留着自己送他的東西,還在這麼重要的場合穿出來。
沈衍清倒是不緊張,像個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他在黑夜中的眼神還是那麼清亮,還帶着笑意。
所以,他為什麼要笑?
孟眠有些羞惱,理智回溫後将沈衍清的領帶一松,不服輸地說道:“沈衍清,這麼古老的東西你還留着?”
沈衍清撫平衣服上的褶皺,認真道:“是啊,太貴重了。”
太貴重了?孟眠那時候還是個學生,用發的獎學金給他買的這條領帶,花了一兩千,對比普通領帶的價格,好像是很貴。
果然又是她多想了。
因為太貴重了,所以保留着,在重要的場合還可以穿一穿。
因為不在意,所以即使是前女友送的也沒關系。
孟眠無心再欣賞音樂,腳步飛快地往前走。
沈衍清又開口了,他問她:“你不開心嗎?”
孟眠跟複讀機一樣重複道:“你接受采訪我就開心了。”
沈衍清問她:“為什麼一定要采訪我。”
孟眠擺手,她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為什麼一定要是沈衍清。
她看了眼沈衍清,用上了今天飯局上那個徐老師的說辭:“可能因為你年輕英俊又才華橫溢吧。”
“呵…”沈衍清短促地幹笑了一聲,“你推薦的人?”
“怎麼可能?”孟眠忙否決,又感覺這樣說好像不太好,解釋道:“我哪有這話語權,我還在實習呢,我們領導選的。”
她可憐兮兮地說:“我頭一回被派這麼重要的任務,要是幹不好,我回單位就得滾蛋了。”
沈衍清問:“什麼時候回單位。”
孟眠看了眼日曆,論文答辯時間定在五月十三号,她答道:“應該十三号之後吧。”
如果主編更早叫她回去的話,她也得請假。
工作沒了可以再找,不能耽誤畢業。
到了宿舍樓下,孟眠問沈衍清:“确認一下,你們實驗室在地理學院吧?幾樓呀。”
沈衍清答:“嗯,六樓,605和606。”
孟眠“哦”了一聲,走進宿舍樓,聽見他輕聲說了聲:“明天見。”
她的心又顫動了一下。
他跟她說明天見。
這個詞放在任何語境裡,都是個浪漫的詞。
——明天見,代表了約定。還隐含了些期待。無論出于何種理由,我期待明天能見到你。
孟眠轉過頭回複道:“知道了。工資都領了,明天保證履職到崗。”
——而她,真的不能,也不該再把他的話誤解成期待。
-
次日清晨,江甯下了一場雨。
孟眠早上八點準時到了實驗室。
沈衍清的學生在605,他在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