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此時,一隊陰司官吏趕來,自述前來處理突發情況:“……本地土地上報,此處所居鬼王,誘騙生人,行禁忌之事。”
土地婆報警了屬于是。
“仙君,先把裡面的凡人送走。”幫手來了,應真潇吩咐道:“陰陽有别,此地煞氣太重,他們受侵蝕已久,再呆下去,恐怕影響壽數。”
她重讀了“陰陽有别”四個字,青陽心領神會,指了指陸雁書:“這位亦然?”
“陸總有龍鱗護持,無妨。”應真潇說。
陸雁書鬼見得多了,不差這點;再說,記憶消除術有失敗的風險,他情況又特殊,應真潇擔心青陽這家夥手藝不精,回頭弄巧成拙,該忘的沒忘,再想起來點不該想起來的:)
廠房裡的人得知自己獲救,紛紛松了一口氣;曾照雲則變了變臉色,連忙跑出廠房。
“哦,曾阿姨也留下吧。”應真潇言簡意赅:“她是原告。”
青陽點點頭,揮手讓鬼差把鬼王和鄭宇俊帶走:“把這兩個家夥帶去好好審問清楚,再來回報本座。”
他自己走進廠房,再出來時,廠房内已經空無一人。
鬼差領命,把鬼王和鄭宇俊帶到一邊,一頓大記憶恢複術後,回來複命。
鄭宇俊此事,确實和應真潇想的一樣,受害者不隻奉嘉禾一個;但她還是想少了,這個案子,從始至終,牽涉到幾十個受害者。
案件起于萬曆二十九年,南應才子鄭明卿高中進士,瓊林宴上,其座師李閣老随口說了一句“可惜明卿已有家室”,是年冬,鄭府突發蹊跷大火,燒死了鄭夫人和兩個孩子。
鄭明卿扶棺回鄉安葬,途中停靈群金山,鄭夫人冤魂不散,找鄭明卿索命,群金山鬼王發現後,幫鄭明卿鎮壓了鄭夫人,又授其玉佩,可以誘騙女子。
一人一鬼定下契約,凡此以後,鬼王蔭蔽鄭氏子孫,鄭氏子孫則以此玉佩婚配,身死以後,鄭氏男子成為鬼王仆役,誘騙來的女子死後成為厲鬼,其戾氣則成為鬼王的食物。
鄭明卿拿着玉佩返京,不久便成了李閣老的賢婿,官運亨通,福壽綿長;自他以後,鄭氏子孫亦受庇佑,直到鄭宇俊害死奉嘉禾。
應真潇皺眉:“有鬼王兜底,他跑什麼?陰間的事,凡人的警察可找不到。”
“高功有所不知。”鬼差說。
人占不到鬼的便宜,鄭明卿問過道士,得知厲鬼會找仇家索命,且成功後戾氣會大增——這是鬼王樂于見到的。
若要規避苦果,就不能逼她們太甚,厲鬼往往愚鈍矇昧,不知道向誰尋仇,也就無法尋仇,因此定下家規,告誡子孫,不可直接逼死受害的女子。
憑借行事謹慎,鄭家太平了幾百年,直到鄭宇俊不知輕重,害死了奉嘉禾,不但讓奉嘉禾成了厲鬼,還刺激得其他女鬼狂性大發。
“這家夥還以為鬼王會救他。”鬼差語帶嘲諷,指了指萎靡的鄭宇俊:“殊不知,鬼王就是以他和其他凡人為餌,指望引來奉嘉禾,然後飽餐一頓呢。”
與虎謀皮,不外如是。
“你、你為什麼要害死苗苗!”曾照雲渾身發抖,聲音哽咽:“你個混蛋……”
鄭宇俊擡起頭,神情怨憤:“為什麼?都怪你!幫我運作一下怎麼了?你的原則比我的前途,比你女兒的狗命還重要?臭婊子,都怪你,要不是你——”
“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應真潇冷笑:“給我掌嘴。”
鬼差力士領命,左右開弓,幾十個耳光抽在鄭宇俊臉上,噼裡啪啦,魂魄劇痛,他起先還哀嚎慘叫,不久後,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表面上看起來卻沒有傷痕。
“阿姨,”應真潇扭頭看向神色茫然,眼淚橫流的曾照雲,幹巴巴道:“……節哀。别跟這種傻逼一般計較。”
她固然知道,“想開點”是沒意義的廢話;可人死不能蘇生,她能做的也很有限,就算把鄭宇俊逮住伏法,奉嘉禾——作為人的奉嘉禾,也不可能再回來了。
曾照雲蹲在地上,臉埋進雙手中,痛哭失聲。
應真潇不忍心看,扭過頭看向鬼差:“受害者呢,都去哪裡了?”
鬼差:“被鬼王吞食殆盡了,包括鄭家先祖的魂魄,其中還有兩個新死鬼,分别是鄭宇俊的生母,以及其新女友劉珂。”
曾照雲猛然擡起頭。
“……那奉嘉禾呢。”應真潇咬牙,她恨不得親自抽鄭宇俊一耳光:“我們剛來的時候,聚煞的陣法仍在運行。”
鬼差:“奉嘉禾不在此列。鬼王交代,陣法生了效,奉嘉禾受到了吸引,但還沒飄到南應市,就失去了蹤迹。我等也搜尋不到。”
鬼王和鄭宇俊找不到,所以又綁架了陸雁書一行人,試圖加大陣法力度,搜尋奉嘉禾。
“你們也找不到?”應真潇納悶:“真見了鬼了?”
鬼差:……
青陽适時出聲:“陰司鬼差能力有限,我去找找,或許可以找到。”
應真潇一想也是,對曾照雲說:“阿姨,苗苗的身份證号、生辰八字報一下,找起來更容易。”
奉嘉禾這名字确實小衆,但是在生死簿上登記的數量絕對不是零。
曾照雲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抹了把眼淚,把詳細的信息,甚至是奉嘉禾的死亡時間都報了一遍,期期艾艾地看着青陽:“多、多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