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陸雁書的車停在了陸迎來思齊家門口。
說來他還是個“稀客”——成年後，一直在外獨居；和父母相聚，也常常是在祖父母居住的老宅，鮮少回來，更别提這個點回來了。
管家上前拉開車門，笑道：“大少爺今天在家裡歇吧？房間給您收拾好了。”
“嗯。”陸雁書颔首，脫下西裝外套：“有勞黃叔。我爸媽在哪裡？”
管家接過西裝外套：“應該的。先生和夫人在一樓書房等您。”
說是書房，其實是私密會客室，陸雁書在門口頓了頓，敲門進去。
來思齊和陸迎都在，睡衣睡袍，輕松閑适，倒顯得陸雁書太正式了——像是某種顧不上體面的慌不擇路。
“雁雁回來了。”陸迎笑眯眯地舉起杯子：“茶剛泡好。”
陸雁書颔首，坐下，繃着臉，欲言又止。
“看來是男孩子們的私密話題。”來思齊說：“需不需要我回避？”
陸雁書搖搖頭。
那就是還沒做好心理建設，來思齊點點頭，也不逼他，繼續和陸迎聊剛才的話題，關于下周的就任發布會，陸迎要以家屬身份出席的事情。
“老婆，快三十年了，你終于要給我一個名分了。”陸迎十分感動，湊上去：“我陸迎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來思齊在他腦袋上揉了兩把，把頭發薅成鳥窩。
這種親密的互動，讓陸雁書露出些許茫然，他抿了一口茶，緩緩開口：“爸，媽，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陸迎：“那很好啊，有什麼好糾結的？怎麼，她有對象還是不喜歡你？”
他露出八卦的神色，來思齊白了他一眼，搡他：“能不能正經點。”
“不，不是。”陸雁書盡力繃着臉，臉色看起來甚至有點冷厲，但窘迫就像咳嗽一樣藏不住，從通紅的耳尖流露出來。
他把今晚的事情說了一遍。
該說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情緒管理能力就是過硬，陸雁書說着說着，神色越來越鎮靜，講到後面，陸迎還以為自己在聽領導指示工作。
“你的意思是，你喜歡小應，但是擔心她不喜歡你？”陸迎說：“那我覺得你多慮了，我要是你，她要是你媽，我馬上抱上去，給她點顔色看看。”
來思齊：“你這是流氓行徑。”
“就是因為是流氓行徑啊。”陸迎分析：“雁雁，女孩子對異性的親密接觸是很敏感的，如果她不喜歡你，就算礙于情面不說，也會在言行中回避，而不是反複提及。”
陸雁書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應真潇不讨厭他，但他在意的事情根本不是這個，他在意的事情甚至說不出口。
物理意義上的說不出口。
“我……對她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他組織語言：“第一次見面，就覺得她很熟悉，好像——不，是一定在哪裡見過。”
陸迎：“‘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好熟悉的劇情啊。”
陸雁書：……
如果真是一見鐘情的拙劣托詞，那他就不必介懷了，可惜不是。
這孩子說話老說一半，不過陸迎也習慣了，老大和老二不一樣，老二人傻，缺心眼，随他；老大是聰明人，聰明人都含蓄，包袱重，像他媽。
“所以，”陸迎善解人意：“你擔心自己不是真的喜歡她，隻是受到某種不明因素影響，害怕辜負她的心意？”
陸雁書沉默了片刻，說：“是。”
陸迎問他：“你覺得不明因素讓你對她産生好感，但是，假如說排除掉不明因素，她隻是個路人，你會讨厭她嗎？”
——當然不會。
應真潇開朗風趣、自信堅定、一身正氣、專業可靠……優點多得他一時數不清楚，在人群中就像太陽一樣光芒耀眼，就算沒有其他的因素，他也一定會欣賞她的。
“既然你不讨厭她，”陸迎說：“那你就應該試着靠近她。當然，也不是說你要立馬去追求她，我是說你可以順其自然一點，就像普通朋友一樣，該見面見面，該出去玩出去玩。”
“時間久了，你的心或許會看得更清楚哦。”
來思齊适時開口：“正好下周一高旭美術館有個畫展，要不你帶上鯉鯉，叫上潇潇一起去逛逛？周邊還有些不錯的餐廳，逛完一起吃個飯。”
陸雁錦跟應真潇關系好，正适合充當僚機。
陸雁書微微出了一口氣：“……好的。”
時間不早了，又聊了一會兒，三人各自回房間休息。
陸迎收到了一段視頻，他拿給來思齊看：“别琢磨你那個小貓項鍊了，看雁雁這純情勁，咱倆十年内都夠嗆能抱上孫子。”
來思齊正在翻手機相冊，照片裡是她之前在拍賣會上拍的貓咪彩寶項鍊，挂墜有拳頭那麼大，憨态可掬，靈動可愛，像是小孩子戴的虎頭項圈，兄弟倆一人一個。
陸雁書不用說，陸雁錦就是再傻，也過了能戴這種項鍊出門的年紀了，來思齊望可愛興歎，隻得先收起來，等以後送給還不知道在哪裡的乖孫。
來思齊接過陸迎手機一看，有人下午在醫院拍到了陸雁書，已經被公關掉了，原視頻發給了陸迎。
視頻裡陸雁書的車攔住了應真潇，他嗖的一下下車，應真潇主動抱他，他還繃着臉，過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抱回去。
來思齊：……
她頓時覺得沒意思，關掉手機相冊：“睡了。”
……
有人徹夜難眠，但應真潇睡得很香。
早上八點鬧鐘響了，她鑽出被窩，神清氣爽，拿起手機拍掉鬧鐘
——然後看到了陸雁書淩晨三點抄送秘書處的文件。
應真潇：“……哇。”
沒想到昨晚一時興起的一句話，對陸雁書的刺激這麼大。
不過倒是很符合人設呢，陸總可是到了某些場合，摸摸背就淚水涔涔的純情青年啊。
她劃掉文件通知，有點愧疚，但是不多。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更何況，按照陸雁書昨天晚上那個香香的狀态，搞不好寤寐思服也是調情的一環呢。
下一條消息是沈書記的秘書發來的，告知她事情後續已經處理好了。
應真潇打開網頁一看，熱搜第一條就是昨天案件的警方通告，其實和事情原貌大差不差，說黃宇有精神問題，此前和應真潇有沖突，所以持刀傷人，後跳樓自殺。
随通告發出的，還有兩份證據：兩人早上在超算中心争執的監控錄像，以及黃宇的社交媒體發言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