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梵意廢寝忘食地練了兩日功，竟将生辰忘得幹幹淨淨。

褚十三在演武場尋見她，抱拳禀道：“小姐，今日生辰，宗主并荀公子和柯姑娘都在照花水榭候着呢。”

洛梵意一愣，不知不覺竟已到了生辰這日。

前世便是今日，她向師兄表露心迹，小師妹遭遇毒手，而她成了天下人口中的妒婦、毒婦。

此後多年，洛梵意的生辰成了還城派諱莫如深的禁忌。

一世風霜雪雨，她竟又回到了十八歲，洛梵意不禁長歎一口氣。

公孫青竹立于樹下，暗中觀察她的神色，隻覺頗為有趣。

十八歲芳辰總歸是好事，為何她在這裡唉聲歎氣，不像個少女，倒像是飽經滄桑的老妪。

公孫青竹屈指叩了叩裂紋斑駁的木樁，青玉樣式的儲物戒與朽木相擊發出悶響。

洛梵意循聲回望，眼睛亮亮的：“我想練完這套拳再走。”

她對生辰倒是沒那麼熱衷，變強才是最要緊的。

公孫青竹對上她濕潤的瞳，眉梢微挑，眼中掠過一絲訝異：“你不是急着過生辰麼？”

說完，他從袖中拿出拳譜，随意一抛，拳譜直直落入洛梵意懷中。

墨香撲鼻而來，洛梵意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不懂他這是何用意。

公孫青竹懶洋洋地倚在一旁練功木樁上：“拳譜，記得收好。”

洛梵意聞言，翻開一頁，新鮮的墨迹提醒着她，此譜怕是這幾日才畫好的。

往後又翻了幾頁，她看到了幾個新鮮的招勢，公孫青竹在一旁用紅筆寫了詳細的批注。

她将拳譜一合，走到公孫青竹身前來：“你要走了？”

給她拳譜，竟是打算讓她自學成才。

公孫青竹潇灑起身，眼神坦然：“我是遊醫，自然要行走江湖。”

是啊，他怎能因為自己小小的風寒就耽擱至此，洛梵意雖想得豁達，但心頭依舊有些悶悶的。

褚十三候在一旁，見二人幾日相處下來，氛圍似乎起了些變化，不再針鋒相對，反添幾分親密，她暗暗握緊了拳頭。

“小姐，宗主還在等着呢。”她刻意拔高了聲調，“宗主對您煉體之事一無所知，您想好怎麼說了麼？”

這幾日，還城派其他人都在忙着比試大會之事，知曉洛梵意有公孫青竹看病，又有褚十三照顧，都十分放心。

卻不知洛梵意除了吃和睡，便是忙于煉體。

公孫青竹雖言語間常帶譏諷，但見洛梵意如此刻苦，心中不禁對她刮目相看。

此女若因此提振精神，破了心中執念，也不至一念成魔，那他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隻是洛梵意擔心父親不允，便讓褚十三替自己瞞着煉體之事。

還城派身為大宗門，堂堂宗主之女不能習劍，隻能煉體，說出去總歸是不好聽。

洛梵意将拳譜收入懷中，而後将腰間的一袋瓜子解下，丢給了公孫青竹：“給小青的。”

而後她擺了擺手，揚起一抹笑：“那公孫先生，我們就此别過。”

人與人的緣分深淺自有定數，因此她隻說别過，不說再會。

公孫青竹揚了揚手中瓜子，轉身潇灑離去。

洛梵意目送他背影，直至那一抹綠色的消失在院落的轉角處，才收回目光。

褚十三深深地看着這一幕，暗自握緊了拳。

待到洛梵意回神，她用力扯出一絲笑容，迎了上去。

洛誠對女兒的疼愛天下皆知。

此次生日，洛誠為她準備了金絲翠羽織成的華服，衣裙上金絲熠熠生輝，翠羽層層疊疊。

若非洛梵意的容貌本就濃麗，這身衣裳她還真不一定壓得住。

洛梵意照着鏡子，上一世她穿上這一身華服，滿心滿眼都是對未來的期待，這一世心境卻是大為不同。

褚十三替她系好最後一根綢帶，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小姐姿容，便是幻妖也化不出如此美貌。”

她遞上了自己的禮物，一顆月牙形狀的虹石吊墜。

“小姐若是喜歡，不妨系上，我瞧着和你的衣服很是相襯。”褚十三有些期待地望着她。

洛梵意盯着虹石，嘴角笑意微凝。

上一世此物不知何時落在了小師妹房中，成了她屠戮同門的力證。

禮物無罪，隻是她很難釋懷。

見洛梵意眉頭緊鎖，褚十三勾起的嘴角慢慢落了下來：“小姐可是不喜歡？”

褚十三捧着虹石的手微微發顫。

若在以往，小姐定會眉眼彎彎地接過，立時系在腰間，再命人取來更貴重的回禮。

可今日……她望着洛梵意，隻覺那抹笑意比檐上霜還要冷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