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片落葉的時間,公孫青竹松開了洛梵意的手腕,淡聲道:“我們去解蠱。”
他的頭偏向别處,但耳尖卻是紅紅的,許是凍着了吧。
潇潇躺在雪地中,倒着看這邊的一切,嘴裡發出“啧啧啧”的陰陽怪氣之聲。
第三次進入越家,洛梵意的心境已大不同。
她在心中已做了最壞的打算。
但再一次進入外祖母的屋内,她卻大吃一驚。
與昨日不同,今日外祖母的屋子整潔幹淨,一塵不染,蛛網灰塵全都消失不見,散落地上的垃圾也都被清理幹淨。
就連外祖母本人看起來都十分的精神。
今日她淩亂灰白的頭發被梳得一塵不染,身上也換上了南柳人常穿的深藍色衣裳,看起來有了幾分一家祖母的威嚴。
洛梵意這才看清她的容貌,因常年自囚于屋内,外祖母的皮膚十分白皙,雖眼尾長滿了皺紋,但依稀能看出這一雙杏眼年輕時是多麼盈盈有神。
洛梵意的手情不自禁地撫上自己的雙眼,原來自己的眼睛來自母親,母親的眼睛來自外祖母。
雖早已忘記母親的模樣,可這一份血緣帶來的奇妙聯結讓她心中震顫。
回過神時,她與祖母俱是淚流滿面。
她又擡頭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舅舅。
先前她未曾注意,可今日一看,舅舅的鼻子分明與自己的鼻子如出一轍。
見侄女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臉上,越悴黎道:“昨日你外祖母見了你,心情好了不少,今日要親自為你解蠱。”
原來如此。
洛梵意放心地将手腕交給了外婆。
越夫人枯瘦的指尖落在她手腕上,洛梵意雖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設,可還是有些期待。
越夫人沉吟不語。
她果斷地用匕首在洛梵意手腕上劃開一道口子,皮肉翻開,鮮血淋漓。
洛梵意吃痛,可越夫人的手仿佛有着無窮的力氣,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不放。
接着,她念念有詞,一隻巨大的黑色蠱蟲沿着她幹枯的皮膚遊走,而後在她手背上破口而出。
越夫人用另一隻手拿出一個瓷簸,将蠱蟲引入瓷簸之中。
接着,她拿出一片生肉喂給這隻蠱蟲,隻見蠱蟲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大塊肉吞下。
待到蠱蟲吃飽喝足,她并沒有将蠱蟲放入洛梵意手腕上的切口中,而是張口道:“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鮮血順着洛梵意手腕上切口汩汩流下,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洛梵意連連點頭:“姥姥的要求我自會答應。”
但這個答案卻惹得越夫人有些不悅,她用指甲揪起洛梵意手背上的皮,怒聲道:“我不認你是我的外孫,不要給自己臉上貼金!”
這一句話拂了洛梵意的臉,她有些難過,但越悴黎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安心坐下:“母親年事已高,心中隻當小妹是未出閣的女兒,接受不了她已為人母。别說是她,就連我這幾日心中都時常恍惚,還請侄女勿怪。”
是啊,心中一直疼愛的女兒同他人私奔,生下女兒後早早離世,若細究起來,這女婿和外孫女不像親人,更像是害死她女兒的仇人。
如此想來,外祖母願意施救,已是十分寬仁。
洛梵意改口道:“越夫人所求,我定不負所托。”
越夫人這才滿意地接着開口道:“我要你替我帶回女兒的屍骨。”
洛梵意一怔。
這個要求于她而言着實有些難辦。
當年父親對自己說母親是偶遇火災離世,屍骨未曾留下,隻有一處衣冠冢。
且不說帶走母親屍骨會讓父親如何傷心,便是尋找母親的屍骨都是不能。
洛梵意本想撒謊先過了眼前這一關,但對上祖母的雙眼,謊言在她喉嚨之中滾動了一圈,還是沒能出口。
她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外祖母,但越夫人卻冷哼一聲:我不信。”
說完,她将那蠱蟲放入洛梵意的造口之中。
令人驚異的是,那蠱蟲進入洛梵意身體後不久,便帶着洛梵意體内那一隻同命蠱一同從洛梵意手腕之中鑽了出來。
洛梵意瞪大了雙眼看着這一切,她隻覺身體一陣暢快。
與此同時,立在門外的公孫青竹亦是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腕,那裡的一個小小的影子已經消失不見。
洛梵意落下了兩行淚。
越夫人緊接着道:“我治好了你,你不許反悔。”
她表情仿若一個孩子般傲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