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四具年輕漂亮的女性屍體并不是什麼難事。
陸承在人才中心,利用假名留下了一個虛假的招工信息,專門找剛剛來這個城市的妙齡少女。
幾天時間,就鎖定了四名合适的人選,他們年輕貌美,朝氣蓬勃,又天真無邪。她們在本地,沒有包括親朋好友在内的任何一個認識的人,她們的家人朋友也根本不知道,她們來到了這個城市……
監控處理起來也很簡單,有人可以無條件的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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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靜谧而幽深,竹竿翠綠又筆直,竹葉層層疊疊,随風搖曳,發出一浪又一浪的沙沙聲,仿佛可以掃除人心中的煩惱。
陽光穿過茂密,鋪滿落葉的地面上光影斑駁。小溪淅淅流淌,把竹林分割,濕潤清新的氣息在空氣中隐秘地震動。
順着小溪往上遊行走,長滿青苔的石頭越變越多,終于來到一個石洞,仿佛穿過它就能去到異世界。
突兀的亮着淡淡的光的房間,宛如海平面上趁人一不留神,就冒出來的海市蜃樓般神秘誘人。
房間内布置簡單,但工具設備齊全,深受飛蛾喜愛的光亮集中在金屬材料制成的大桌之上,像舞台中央的聚光燈。
所有光斑都聚焦于那個生物身上,好像萬衆期待的歌劇女高音終于出現在舞台上。
“她”平靜地被擺放在微微反光的金屬大桌上。
柔順飄逸,帶着光澤的頭發披散着,毫無血色的蒼白面容,宛如剛脫殼的蟬的翅膀一般透明。身上連着纏纏繞繞的管線,胸口以下覆蓋着毛毯。
“隻……隻剩下最後一步。”陸承交叉着手指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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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大桌上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毛毯滑落在地上,蒼白到透明的皮膚暴露于空氣之中,在熒光燈的影響下,皮膚底下的青色經脈清晰可見。
同樣清晰可見的還有關節處布滿着的,細細密密的縫線痕迹。那個正在運動的女人,好像經驗豐富的裁縫嘔心瀝血修補而成的布娃娃。
“我為什麼會在這?”低低的,甜甜的,不一樣的嗓音。
“你喜……歡麼?”胸中的激動情緒溢出,尋常的話語被絆住了腳,“我專門為你制作的……獨……獨屬于你的身體,人類的身體。”
記憶被提取的瞬間,就被賦予了物質屬性,再通過媒介物質,将它們編織入新造的生物體内,從而将之喚醒,獨留記憶完全蒸發的被人抛棄的軀殼在病榻之上孤單。
這……就是成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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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大桌上的她轉過頭來笑了,眼型圓鈍的雙眼濕潤明亮,眼神卻銳利得像要把人釘穿,纖細手指在凹出誘人曲線的脖頸之上遊移不定,似乎在評測縫補針腳的細密程度……
十六世紀的法國詩人莫裡斯·塞弗認為,造物主為了不讓美麗局限于面部,便将它延展至乳白色的頸部。
是呢,白皙的脖頸也是她美麗的一部分,更别說還有細密縫線的加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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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她麼?這個問題就像在問“忒修斯之船”還是不是原來的“忒修斯之船”?
雅典國王忒修斯率勇士駕船前往克裡特島,殺死了怪物米諾陶,救出了作為貢品的童男童女,人們把他建立功勳的那艘船命名為“忒修斯之船”,并紀念碑一般地留在了港口。
随着時間的推移,船被海水不斷的腐蝕、磨損,人們隻能不斷将毀壞的木闆替換掉,換上新的木闆。最終,整艘船所有的部分都被更換一新。
于是,人們開始争論:這艘船是否還是原來的“忒修斯之船”?
如果将所有替換下來的舊木闆重新組裝成一艘船,那麼哪一艘才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17世紀哲學家托馬斯·霍布斯)
支持本質主義吧!隻要我賦予它“忒修斯之船”的意義,它就是“忒修斯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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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陸承重新用上了二人獨處時,專用的孩子般的語氣,向他的新娘伸出了手,像在問着“我能請您跳支舞嗎?”的紳士。
慘白如紙的纖纖玉手搭了上來,兩人視線相交,房間裡的光亮又都集中在了一起,好像每一個光亮小精靈都想仔細看清他們接下來的優雅舞步。
光着的雙腳觸碰地面,從金屬大桌上下來的女人踉跄了一下,撲在了牽着她手的男人懷裡,像是剛學步的孩子,面部表情僵硬卻委屈得需要安慰、鼓勵與保護。
兩人互相依偎着向前走着,地上的影子拉長又縮短。終于,他們走出了光明的結界,影子與黑暗融為一體,蒼白身影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