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助警方提取王瑞記憶以作證據的,還是之前處理報廢車廠找到的仿生人記憶體的人類研究員,仿生人内部記憶與外部的時間軸存在了偏差,不可避免地一些其他的記憶也被誤傷。
人活久了臉皮也會變厚。
一些□□的記憶畫面被外人貼臉觀看,記憶的主人也能抱着手臂穩穩當當地靠在牆上一起看着,甚至想開口點評自己當時的表現。
可看到屏幕前面的人類研究員從耳根蔓延到脖子的可疑紅暈,還有站在一旁的兩位警方人員飄忽不定的眼神,王瑞還是遺憾地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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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王瑞正一個人坐在市局接待室的長椅上等待着問話。老朋友的話語,他的身邊人,他所選擇的道路,還有他的終場,都讓人有許多的難過。
一口巨大的濁氣憋滞在胸口,又無處發洩。
還是想點輕松的事兒吧。
順着剛才被研究員錯誤提取的暧昧記憶,王瑞輕輕合上雙眼,重新閱讀起那天晚上那些值得回味的記憶。
錢天額角的玫紅色呼吸燈,再次為他而閃耀,漂亮得好像霓虹漩渦,宇宙星雲從旁經過都得陷入坍縮,也比他裝修時特意要求安裝的,隻求氛圍,不求照明的暖色調氛圍燈更加暧昧旖旎,更加能夠喚起欲///望。
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河流的水持續流動,泥沙不停地沉積與沖刷,踏入瞬間的河流已非彼時之水。
木色的房間、通透的大落地窗、被拉上的紗簾、包裹感的床墊、天花闆上兩個堅持閃耀的煙霧報警器,時間的流淌沖刷,一切的物還是原本的物嗎?5個月沒相擁的人,還是原來那兩個相擁的人嗎?
若珊瑚礁太久沒有接觸能夠帶來浮遊生物的潮水,那麼原本礁上的共生藻類将集體逃離。輕輕的試探的淺吻,為珊瑚礁帶了了涓涓細流般的潮水,淺吻倏然被疾風驟雨般的啃咬代替,洶湧潮水拍打上礁石。珊瑚礁與共生藻類大聲呼喊着,我們得救了!
他用手指繞着卷曲的額發,又用唇去描繪,略有溫度的唇瓣掃過如蝴蝶翅膀般撲閃的睫毛,還有他最喜歡的下垂小鹿眼,小貓似的哭音毫不意外地闖進耳朵。
在這裡不能描述的新姿勢,他們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天光大量,太陽高懸,仍然不膩不休,不知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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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的辦公室,時雨怎麼又在。
本體是高檔西裝三件套的男人,正坐在方正的辦公位上,雙手捧着不知道是誰的馬克杯,正悠悠然地品着還在冒着熱氣的咖啡。
方正半倚半靠在他的辦公桌邊,看着面容精緻的仿生人進門,像是全身的氣力被神秘力量無情抽離般,單手撐了下桌面,才讓自己站直了身。經曆連日的工作,不知該說他是疲憊還是憔悴。
“找不到嫌疑人小雪,精神病院所有的小雪,總共八名,全被排除了嫌疑。”
方正說完,沉默地撓着頭,一撮頭發被手指拱得微微上翹,變得像剛起床一般淩亂,也更顯疲憊不堪。
監控也一如往常地被篡改。毫無疑問,敵人之中有一個精通修改各種監控的技術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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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記憶你看了沒有?認得出那個小雪嗎?”
“認不得,反正不是原型機。”時雨冷淡地回答王瑞的詢問。
“說到原型機……之前的型号為FYO-PSG的原型機,确實是陸承帶回公司的,也是他啟動的報廢程序,他簽的确認文件。”時雨又抿了一口咖啡,接着道:
“再容我說一句,也不能算是在甩鍋,總之雖然這不符合流程,但是這件事已經時代久遠,請不要怪我們,要怪也找不着人就是了。”
沒等王瑞回過神來,錢天說過的話脫口而出,“總之,我想說這事還沒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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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
閉上好一會兒才能勉強睜開的眼睛……
迷霧一般的眼前景象……
眯起幹澀的眼終于能夠聚焦……
放着培養皿與燒瓶的架子……
隔壁診床上有一個朦胧的人影……
我們同病相憐……
鑷子夾着沾血的棉球沿着抛物線運動……
這是我常常做的夢……反複做的夢……
或許這是記憶……?我的嗎?不是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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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哪兒?什麼時候的事兒?接下來會怎麼樣?腦中像是籠罩着一層濃霧,朦胧不清。伸出探知的雙手,仿佛必然将被劃破割傷,沾滿鮮血,玻璃碎片般的記憶從未去撿拾拼湊。
應該做個了斷了,曲屹時常想,可是該怎麼做?
生日蛋糕上插着數字“27”的蠟燭,被唱着生日歌的同事們點燃,“曲屹,快許個願吧!”
“是啊,許個願吧!”
就從這個27歲開始吧!曲屹順從地閉上雙眼,雙手合十,十指交叉,從未有過的虔誠姿态,我希望……真相能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