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女主人緩緩搖晃着回了房間,老婦人把兩人送到了地下室的門口。打過招呼關上門,兩人一前一後走下最後一小節台階。
地下車庫有一股潮濕的氣味,車位邊上的長條燈管因為接觸不良而規律跳動明滅着,好像還能聽到一些嗞嗞的響聲,混雜在通風系統如同低沉嗓音般的機械震動聲中。
“我想我們想到一塊去了。”
方正用機械式的口吻開了口,地下車庫的昏暗讓他的表情籠罩上陰影。
“偏要選在妻子馬上臨盆的時候嗎?”
“……”
“能成功嗎?他一定想在孩子出生前趕回來吧?”錢天似懂非懂地搖晃着腦殼,卷曲的發随着動作而彈動。
—
方正再次從最後一小節台階下來,他剛才回了頭,直接在門鈴中詢問過老婦人,他說到時候他們想去看看孩子和新手媽媽,得到了他們預定去的醫院名字,還有女主人的預産期。
還有一個月。
孩子的爸爸能在期限中搞定回來嗎?
“我剛才搜了一下,男主人是十幾年前量産的家政型仿生人,如果他真的能夠以人類身份重生,你說他的妻子還會是愛他的嗎?”
錢天已經在副駕駛座上坐好了,見方正拉開了駕駛座的門,他問,不知不覺間表情顯得很認真。
“你這不是比我有經驗?”
“噢,好像是噢?”
錢天盤起胳膊沉思起來。
—
“我問你,你想再重新住進一具人類的軀體麼?”
“不了吧。”錢天覺得方正這用詞實在精準,說着否定的話卻禁不住地點着腦袋。
“為什麼?”
“其實,我從沒想過欸——”
錢天盤起的胳膊還未放下,剛要開始思考人類vs仿生人的利與弊,竟想起了蠻久以前王瑞的話。
“你羨慕嗎?我擁有你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鄭重地如枯樹般的嗓音宣布,“——衰老。”
即将腐朽衰敗的軀殼,竟在幾乎永生不滅的身軀面前炫耀起它的消亡,這是諷刺麼?這正确嗎?
構成生命的物質,出人意料地容易腐爛啊。
“怎麼說呢?”仿生人沒有得出結論卻先開了口:
“其實,他們的心情也不是不好理解。對得不到的東西都是憧憬的,對沒有走過的路是寄予厚望的。我想他們一定現在一定過得很不好,才會去追尋那些,以為改變就會讓生活變好。”
說着說着,錢天好像總結出了答案,可語氣上揚像在問自己,“可能我對現在還挺滿意?也可能我曾經也做過人類?所以我不想再重新成為人類而活?就現在這樣也挺好?”
也許這就是失蹤者們的共通點?
—
方正翻着案卷閱讀器,快速閱讀着。
不遠處傳來關車門鎖車的聲音,短暫地蓋過了通風系統深沉的機械聲。
喲,還是熟人呢。
要不要去打招呼?
錢天瞟了眼方正,駕駛座上的人坐得端正,還把車内的燈給關了,好像沒有去閑聊的意思。
車裡的兩人就這麼靜悄悄地看着另外兩個人走上了短樓梯,進入隔壁棟别墅。
接着司機發動了車子,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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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家,王瑞問着白天的情況。錢天如實描述了,仿生人的丈夫與懷孕了的人類妻子,他們的猜想,還有那兩個熟人的出現。
“一個是時雨,另一個我沒見過,方隊長說是時雨的助理曲屹。”
“曲屹?不可能。”王瑞有些吃驚。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