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轉了轉眼珠,關心孩子了起來:“最近在學校還好嗎?”
“……嗯。”
“那些同學有欺負你嗎?”
“……沒有。”
“有的話,你要及時告訴我,我去找班主任談一談,那些毛小子看你不愛說話,可着你欺負,你可不要就吃了這個啞巴虧知道嗎?你越是不跟大人說,他們就越是喜歡欺負你。”
“好。”
“還有,我看你的書包都髒了,破破爛爛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家多窮呢,改天咱們去商場買一個新的書包,你不是喜歡紅色嗎?我已經給你看好了一個紅色的小書包,明後天我們去買了,背着新書包上學你也比較有面。”
“……沒關系,我喜歡現在的這個。”
“換一個吧,這個都破了。”
“不要。”
見孩子固執己見,程雪皺眉:“我們家不缺錢,都說了換一個書包,你聽不懂是不是?”
“不要。”
童鈴仍舊是低着頭吃飯,像是聽不見程雪的聲音。
這樣的态度讓程雪氣不打一處來,她提高了音量:“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下午放學的時候就哭鬧了一通,現在又來氣我?我是天生命賤,生了你這麼個克星是不是?!”
“……”
見童鈴不說話,程雪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無處撒氣,便開始抱怨了起來。
“你那個爸爸也是,每次都突然就出差去了,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出差,搞不好在外面養了女人了,成天不着家!”
“……”
“我就是下賤!當初非要嫁給在KTV認識的男人!果然,在那種地方認識的男人能有幾個好人?我偏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這下好了,生了這麼個孤僻症的孩子,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早知道不如死在二十年前的雪災裡算了!”
程雪絮絮叨叨地說着,吧唧吧唧地吃着肉,對一個三年級的孩子抱怨着生活的辛苦。
屋子很安靜,程雪的聲音蓋過了電視的播報聲,在她的呵斥之中,樓下的哀樂聲若有若無地傳來,像是鑽着她話語裡的縫隙一般,也像滲入了這枯燥乏味的生活。
童鈴沒有說話,隻是瞥了一眼牆上挂着的結婚照。
在餐廳左側的牆壁上挂着一張結婚照,照片上是一男一女。
男人穿着白色西裝,女人穿着白色的婚紗,兩人對着鏡頭微笑着,互相依偎着,似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那女人是程雪本人,隻不過男人的那部分,被一種暗紅色的顔料一樣的液體給塗花了,看不清臉,隻能看到揚起的嘴角以及尖尖的下巴。
整張照片,散發出一種詭異的感覺。
那紅色的顔料是什麼?
又是誰塗了結婚照?
程雪是有潔癖的人,為什麼能對此視而不見?
童鈴這麼想着,默默收回了視線,悶悶地問道:“……他去哪裡了?”
她的聲音很小,程雪沒有聽清。
“什麼?”
童鈴擡起頭,直愣愣地看着程雪。
“……爸爸,去哪裡了?”
程雪輕哼了一聲,吃了口飯:“去出差了,下午才給我打的電話,說去了外地,公司臨時安排的任務,鬼知道去哪裡鬼混了。”
“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不知道,他沒說,我也懶得問。”程雪沒好氣地回答。
“哦……”
童鈴眨着那對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微微點了下頭,然後慢慢地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來。
她默默地低下了頭,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飯碗上,手中握着筷子,機械般地往嘴裡扒拉着飯菜。
然而,坐在一旁的程雪卻絲毫沒有察覺到此時童鈴内心的波瀾起伏。
實際上,就在剛剛,童鈴的手心裡早已布滿了一層細密的冷汗,濕漉漉的感覺讓她有些不自在,她悄悄地握緊拳頭,試圖掩蓋住這份緊張。
童鈴艱難地咽下口中的那一大口米飯,仿佛想要借助這口食物來稍稍壓制一下心中不斷湧起的不安 情緒,可是,那種忐忑和焦慮就像是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沖擊着她的心房,令她難以平靜下來。
她内心隻有一個疑問。
——爸爸,真的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