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正是寒冬，再過大半個月便是年關了。少有人會在這個時候選擇更改住處流動在外，因此租房的消息打聽起來總是麻煩些，二人折騰了好半天，才好容易在錦江街這塊居民區打聽到了尚有空房的消息。

等到她們付完了押金和頭一個月的租費後，那房主才領着她們拐進了錦江街附近一條名叫錦民巷的小巷，順着巷間小路尋到了一處民屋。赤紅霄和沈婳伊剛進那民屋時，就被其間滲透而來的冷風給灌了個透。

租給她們這間屋子的房主早已離去。眼下租房本就麻煩，也不好再換地點。赤紅霄和沈婳伊進了那屋子後，才發現是屋内的北牆那兒裂了道縫，因此才有北風不斷往裡滲漏進來。

屋内隻擺了木床木桌一類的基本家具。屋子雖然破舊，但租房的房主也算實在，每個月也就收近二兩的租金。在靠近京城的地方，趕上年關将至，這個價格已經算不得貴了。

赤紅霄看着這簡陋的屋子，盡管其間有些家具，但她總覺得這屋子已經算是窮徒四壁。四面的牆全是灰撲撲的，讓她想起今早看到的慘淡天色，大城灰暗的城牆，灰蒙蒙的一切，全都透着股讓人不适的威逼感。

沈婳伊進了那屋子後冷得搓起了手臂來，赤紅霄趕忙把她抱進懷裡，看着那開裂的牆喃喃道：“這牆縫得怎麼辦啊？”

赤紅霄沒跟在趙萬熠身邊之前一直都是個窮苦孤女，什麼破敗不堪的房子都住過。如今再看見這樣的屋子，雖說心裡總有些慘然，但她湊合一下也還能适應。

隻是沈婳伊從小就嬌養在閨中，這樣慘淡的光景對她來說估計能跟下凡來渡劫一樣。赤紅霄撇眼觀察着她臉上的表情，她本以為嬌弱愛哭的沈婳伊見了這破屋子後多少得在她懷裡又哭上一場。

但隻見她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隻是淡淡回複她說：

“先拿布條先堵上，等什麼時候天好了看看能不能填補吧。”

沈婳伊在她的懷中瑟瑟發抖着：“這屋子好多東西都沒有，我們還得去添置呢，趕緊先離開吧。”

兩人馬上就溜出了這間簡陋不堪的屋子，轉悠到了集市上。赤紅霄從沒這樣往屋子裡添置過東西，二人初來大城也不知這大城内物價的貴賤。

當她們把七七八八的東西都添置完後，兜裡的那二十兩銀子一下子就跑沒了大半，轉眼間就隻剩下八兩多了。

赤紅霄看着那鼓囊的荷包從集市上回來後就癟了不少，禁不住提着它一臉吃驚：“怎麼這麼快就沒了這麼多？”

“我也不知道啊，我感覺我們也沒買什麼啊。我們就付了屋子的押金和租費、買了換洗的衣服、棉被枕頭之類的基本的東西，都沒有添置什麼貴重的，誰知一下子十幾兩銀子就沒了。”

沈婳伊用布條堵好了那漏風的牆縫後，就在屋内的木床上鋪起了被子。赤紅霄雖然沒有看見她臉上的神色，但此刻兩人心中估計也全是吃驚。

赤紅霄此刻正往屋内原有的火盆中一塊塊地添着木炭：“這大冬日炭火什麼的也得額外掏銀錢呢。我也是第一次來這大城，以前也沒給自己一下子添置過這麼多東西。

隻能說不愧是在順天府的地段裡，買什麼東西都便宜不到哪兒去。現在天色也晚了，夫人今夜先湊合一下，明日我們再去打探打探有什麼差事可尋吧……”

赤紅霄剛絮叨完，就見沈婳伊已經鋪好床一溜煙地鑽進棉被中了。她在床上給她空出了位置，一雙杏目在屋内的燈火下映出亮閃閃的暖黃色。她滿面含笑地看着她：

“今天走了大半天的路了，總算是能休息了。紅霄，你快收拾收拾上床來，真是凍死了。”

“夫人，你不覺得難受啊？”赤紅霄收拾完後，看着沈婳伊神色輕快的模樣一陣驚異。

“難受什麼？”

“難受這屋子這麼破，難受這屋子裡所有的東西都簡陋。”赤紅霄吹滅燈火後褪去了冬衣，很快也躺在床上縮進了被裡。

“但是這世間絕大多數的百姓都是這樣過日子的呀，你以前不也是這樣過日子的嗎，這本就是世間常态，有什麼難受的。”沈婳伊側過身對着她，眼中笑意未減。

她的面容在月光下如水般溫柔，仿佛是暗夜中的珠玉在透着光亮。四周的一切是那樣晦暗，可她在其中是那樣皎潔。赤紅霄溫柔地撫摸着她的臉龐：

“我隻是覺得好不真實。我原一直以為，夫人這樣的女子就跟天上的仙娥一樣，永不會有這樣下凡的一天呢。”

“這世間能有幾個人真的飄在天上的，這地方本就是人間呀，紅霄。”沈婳伊也同樣撫摸起了她的臉，貼身鑽進了她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