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風滿樓往醫館寄來密信時,我派人跟蹤過送信之人,他們一環接一環隐藏得十分隐蔽。同濟堂在北方各省多設醫館,打聽訊息已算便利的情況下,我們的人也隻追蹤到了京城的朝陽門附近。
朝陽門附近有諸多民坊,再往下我們便不得而知了。若想要細查,隻能看你自己了,紅霄。”
自武林大會一别後,王好好便把手頭上所有已知的訊息都告知給了她。赤紅霄決心已定,這陣子也不知在朝陽門那一塊的民坊轉悠了多久。
時間荏苒而過,眨眼間中秋都要到了。京城内各家百姓忙着籌備過節之事,大街小巷反倒比往日還更熱鬧了些,人山人海。
秋已漸深,暑氣全散後倍感清爽,再加之臨近中秋佳節,京城的夜市燈火絢爛、喧鬧異常。
“程四娘,你這桂花釀都擺在貨櫃上小一天了,看得人好生眼饞。我多給你出一倍的銀錢,趕緊把這桂花釀呈上來。”
“張二爺,那可不成。這放滿了三年的桂花釀可是早給人定下了,主顧還沒來,妾怎敢輕易轉賣呀。”
嘈雜的酒館内又添了一記酒碗砸桌的聲音,很是清亮:
“你還能留給誰,不就是留給那沈娘子嗎。那沈娘子可是海量,她哪回買了酒不是倒了與我們一同喝。今日許久了她都沒來,二爺我索性買了先喝了,下回再請她!”
程四娘聽罷還正想說些轉圜的話,酒館外便傳來了利落洪亮的話音:“張二叔,這可就是你不厚道了吧。妾提前許久就跟程四姨定下的酒,給你半路截了胡,到時候還能留一碗給妾嗎?”
“沈妹子來啦。這可等你半天了,你再晚一步,四姨這酒再留可就難咯。”程四娘眉開眼笑,言語間便搬下了那壇桂花釀。那壇酒足有人半個手臂長,抱在懷裡很是沉重。
程四娘搬下那壇酒時雙手很是自如輕巧,如拎空碗一般,清冽醇厚的濃烈酒香沒一會兒便四散開來。
“沈妹子來啦,今晚定要不醉不歸!許久未見,二叔我這劃拳的手都癢了,看你今晚能劃上幾道!”
“好啊。搬凳子來,今晚必須得跟四姨二叔好好比劃比劃,骰子也拿來,爽快的直接劃到天亮去!”
“這妮子真是瘋了,近幾日是沒人看你了?又來這兒宿醉,這明照坊裡上哪兒去找你這麼豪爽的女娘呦。”程四娘感慨之餘也摸出了骰子,似乎已對她這番豪言見怪不怪。
酒館内傳來劃拳投骰的動靜,雜糅着酒碗碰撞與吆喝倒酒的聲響,落在耳中極是嘈雜。
還是那般洪亮爽朗的聲音,赤紅霄隻覺得那熟悉的頭大感又回來了。蒙了面的她低調地坐在酒館角落,往懷裡摸出了兩團棉絮,很是仔細地把它塞進了耳朵裡,目光死盯着程四娘所在的那張酒桌。
“你這妮子,你酒量又見長了嘛……”
已經酒過三輪的張二爺面色通紅,話音都含糊起來。他收回了劃拳的手,忍不住地打起了酒嗝來。
“張二叔,你也不遑多讓嘛。但今夜還是你輸了,我還能數數呢,你不行了吧……”
酒桌旁的沈娘子爽朗地笑出了聲。她的笑聲響亮之餘宛若散了線的串珠,落在地上粒粒顆顆,一聲聲都很是分明。
“我先去解個手,回來再同你戰!”
沈娘子轉身離開了酒桌。她的腳步雖有些飄浮,但卻并不踉跄,想來醉得并不深。赤紅霄擡步跟在了她身後,二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酒館。
沈娘子沒一會兒又轉了回來。外頭夜風陣陣,多少灌得她有些清醒。她停在半路拍了拍自己的臉,把身子挺直後剛想邁步,肩膀處便被人拍了一記。
“碧紋,三年了,果然你還是那麼愛喝酒啊。”
碧紋吃了一驚,猛然扭頭回看時,居然發現赤紅霄正站在自己的身後。
“哎呦,紅霄姑娘,今夜怎麼這麼巧碰見你了啊。我眼下還有事,要不你留個住址給我吧,我忙完了明兒上門去找你。”
“别急着走呀,我們也有要緊事比喝酒劃拳還重要呢。”赤紅霄死攀住了她的肩膀,隻差沒把碧紋釘在了原地。
“什麼事呀紅霄姑娘。”
“你三年前在成山衛跟我說,你要和你二伯去内陸做布匹買賣。你不是說你二伯姓吳嗎,怎麼那幫人叫你沈娘子啊。”
“啊這……我取個诨名呗,幹嘛要用真名啊。”碧紋讪笑道。
“你二伯最近生意怎麼樣?”
“好着呢,改明兒我領你去看。”
“碧紋,你的親戚是不是大梁境内遍地走啊,你張口就來?你當初分明同我說你跟的是你三叔,做的那是茶油生意,也沒跟我說你老家人姓吳。”
“哎呀,我這不是今晚喝醉了嗎,記差了記差了。紅霄姑娘我真有事,我先走一步啊……”
碧紋話音未落,赤紅霄便死死抓住了她的一對肩膀,口中急切道:“别跟我打岔,快告訴我婳伊在哪兒!”
“你說什麼?你說啥,你誰啊?我們見過嗎?”碧紋順勢在她眼前發起了酒蒙。
“她是不是至今都不肯見我,哪怕趙萬熠已經死了,她也不肯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