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霄被沈婳伊這一問,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她對柳伊人的了解并不算多,與她有關的一切都是聽沈婳伊事後交代的。
當初柳伊人自離開了趙萬熠後無處可去,隻得回去投奔自己的生父。
她生父是個嗜賭好酒之徒,不但把她的銀兩占為己有輸在了賭桌上,還把她以幾十兩的銀子許給了周圍的楊老三做媳婦。
柳伊人之前淪落風塵吃了許多苦,隻要不再回花柳之地,也無所謂這樣的安排。
那楊老三為人還算實誠,兩家本來已把這事兒談妥了,青刀門的餘部勢力便找上了門來,以楊老三與她生父的性命為要挾,要柳伊人伺機候在沈宅。
柳伊人迫于無奈隻能答應。
青刀門的事情解決後,王好好本欲放她回去嫁人,但楊老三見其中牽扯了武林勢力,生怕惹上殺身之禍,連聘金都不要就溜之大吉了。
而柳伊人生父又是個靠不住的,與其讓她回去再被倒賣,王好好便把這事兒麻煩給了沈婳伊。而沈婳伊對王好好本就有幾分往事的愧疚,一時心軟就把柳伊人帶到了京城。
“我們樂坊司隻是表面上像煙花柳巷之地,但暗地做得都是窺探情報的事兒。柳伊人她本就不是細作出身,心事也藏不住,當初在沈宅時就被我們看穿了,也不能放心讓她做這個……”
沈婳伊很是無奈地對赤紅霄說出了自己的為難,赤紅霄正思忖可還有解決之法時,沈婳伊側臉對碧紋問道:
“這幾日你盯着她的時候,可有發現她有什麼過人之處?”
“柳姑娘琵琶彈得挺好的。”碧紋添完了炭火,也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桌旁。
“留她下來倒是可以教姑娘們精進一下琵琶技藝,她也不像是不會吃苦的人。前天打雜的張媽告了假,她見坊内沒人清掃,自己就掃起來了。”
“隻是小姐啊,她總是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就好像我們随時要丢了她似的。對着姐妹們也可憐巴巴的,成天自降身份,倒叫姐妹們不知該怎麼親近她了。”
碧紋這幾年跟在沈婳伊身邊許是随性慣了,現如今除了“小姐”的稱謂外,剩下的行為舉止全都大大咧咧得不行。
她一面說話的同時,一面早伸手吃起了桌上準備好給她們的糕果。
沈婳伊見她那樣子眼也沒擡,隻是淡淡吩咐着:
“她之前就被人轉來賣去的,想來早成了驚弓之鳥。既然她樂意做活兒,你就給她把事兒安排出來,每個月固定給她點月錢,她也好安心一些。”
“知道了小姐。對了,”碧紋說着便從衣領裡掏出了一疊信函,“這是教坊司裡的姐妹最近寫過來的,這次輪到你看了。”
沈婳伊一聽這話,對着那信函就面色凝重了起來。
赤紅霄心裡正好奇,沈婳伊的神色在須臾間便轉為了哀傷。她甚至聽見她鼻間輕微的抽搭聲,輕輕淺淺。
在旁的碧紋好像早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隻對着赤紅霄正經說了一句:“紅霄姑娘,你好好陪小姐吧。”
碧紋說完這話很快就自覺離開了。赤紅霄望着她離開的背影滿頭霧水,沈婳伊的話音飄了過來:
“紅霄,抱我。”
她的聲音很低很輕,差點就要如輕風一般略過她的耳畔,留不下痕迹。
赤紅霄心裡疑惑,但手上的動作卻很老實。沈婳伊坐在她腿上,整個人幾乎是縮在她的懷裡,滿面傷神地打開了那些信函。
她感受到她拆信函的手都有些微顫,也知曉這是不得不看的沉重之事。她不知說什麼話來寬慰她,隻能加大了摟抱她的力度。
沈婳伊對着那些信件看了很久,久到赤紅霄幾乎感受不到時間在流動。
時間已經凝固住了,唯一在顫動的隻有她懷中的她,唯一流動着的隻有她滴落在信函上的淚水。直到沈婳伊放下信函雙手緊緊摟抱她時,赤紅霄才問了一句:
“夫人,信上的事情方便說嗎?”
“我真不想看,真不想看這些……”
沈婳伊顧不上回答她,隻兀自說着些喃喃之語:“但是我不得不看,我必須得知道。我一定得讓自己知道……我每次看,每次看都會哭,不論怎麼勸自己,都會哭……”
那些信函,以及她的顫抖抽泣成了一個探入她過往的小切口。
等赤紅霄摸到那切口時,她才知沈婳伊這三年來的往事也是苦澀,想要知曉就相當于是往心上切開一個口子,流出了血來,才能往裡頭窺見全貌。
“當年高祖皇帝崩殂後,繼位的康文帝就覺得監管武林若隻靠明面上的武林盟主,時隔久了唯恐監管不力,便又秘密增設了一個叫夜衛的暗訪組織,那便是樂坊司的前身。